“你命秋舫入世?我送他上山所为何故?师兄!你虽有不下山的誓言在先,可也答应过我不让秋舫入世!有什么事不能让门中其他人替你去办?”
周宗的语气有些激动,方才的嬉皮笑脸已被正言厉色所取代,本就充满血色的脸,在烛火的映照下变得赤红。
道人闻言却不为所动,仍是静静坐着,清瘦的脸颊在周宗提及誓言之后更显清冷。他良久未言,只是眼观盘中局势,心思破局良策。待得周宗稍显平静之后才缓缓开口:“今时已不同往日。”说罢,他顿了一顿,接道,“锡杖能开危险路,戒刀杀尽不平人。此言你可曾记得?”
“三十年前,师尊带你我去普云寺与松云大师论道,谈及我辈行事之风,松云大师当时说过此言。”周宗也顿了顿,依旧持黑落子,“师兄,我辈行事确不该墨守成规,你我也绝非画地为牢之人。此行所为何事你不愿多说,我必不问。但秋舫他不曾入世,也不应入世。这…请你三思。”
“十六年前你如何送秋舫上山的?”道人再问一句。他正襟危坐,不再观棋,而是怀中揣着拂尘,手中负阴抱阳,掐出太极决的姿势。
虽然这位师兄平日里就不苟言笑,与眼前这幅冷色别无二致,但周宗心知秋舫下山一事非同小可,这位师兄既然开口,那怕是主意已定,所以也不敢多加拂逆,明知道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忘了秋舫如何上山,也只得随他所言。
“十六年前,也是秋夜,我在洛城府中收到人君口谕,要我率领众师弟立即赶往皇城救八王爷一家,我不敢怠慢,不眠不休赶至皇城。”
周宗说到此处,眼神中渗出几分迷离与痛苦,他将捏在手中的棋子全撒在案几之上,叹息一声道:“但终归是晚了一步,八王爷府早已化成血海。秋舫那时仅是足月婴儿,老四从死人堆把他扒拉出来,觐见人君之后,连夜送上山来给你。”
“为何人君非得请你这个远水来救近火?”道人再问。
周宗斜睨了一眼厨房,像在担心什么,压低了些声音继续答道:“不知,我觐见人君时,他对此事原由只字不提,只说要我把秋舫这孩子送上山给你,并承诺此生不让他下山,当时人君的脸色极为不好,我也不便多问了。”
“那你可还记得我为何破例留他?”道人低头说着,手上轻轻捻出拂尘中的沙子。
“善者为道,师兄是发了善心。”周宗见道人紧问不舍,有些许厌倦,搪塞了一句。
道人皱了皱眉头,也不说话,只是瞪了周宗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