辐射改变了颜色,变浅了,发白了,有的地方甚至有熔化的痕迹。只是在石阶的一端却清清楚楚留下一个深色的,完整的人的影子。据解说人讲,当时恰好有个人坐在这里休息。
这是谁?她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她当然也有家,也有亲人;有自己的历史和希望;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一整篇故事。也许这是个劳碌一生的人,战争最后使他失去了一切,孤独的一个人在城市里踯躅,走乏了、坐在这儿歇歇腿;也可能这是个少女,临疏散前在这里等情人来赴最后一次约会……什么都可能,可人们永远也无从知道了。只留一片默默无言,而告诉给人们那么多事物的影子!
这影子也许就是千代子呢?谁能说一定不是她?
他看见了,千代子穿着她那身藕荷色的和服,雪白的布袜,站在台阶上,从那里不是正好能看到濑户内海吗?她微扭着头,黑亮的眼睛眯细了,遥望濑户内海,望着和平,望着她心上的人。那海边正飘过一艘挂着白色风帆的船,她打算让这船把她带到一个陌生而又亲切的地方。她怀里揣着那张纸,纸上匆忙写下的:“我家的,咱们家的地址!”
“我是你的,我听你安排!”
陆虎士记不得他是怎样放下电话,又怎样走出旅馆的。当人们碰到他的肩膀,向他说“对不起”时,他才觉悟到已经置身在一条繁华的大街上了。满是穿西装衣裙的妇女,没有人穿藕荷色的和服。霓虹灯明明灭灭,乐器店往外散播出电子琴的音乐,游戏机前象电话交换台似的坐满全神贯注与电子设备斗智的人,一个山区来的人戴着有红色毛发的假面,散发什么传单。灯光显示的新闻广告在重播当日新闻:“广岛进入特大都市行列……”
他无目的地信步走着,为了把自己烦杂的思绪排解开。转了几次弯,人影稀了,树荫浓了,灯光暗了。从濑户内海吹来的夜风带着咸味,轻柔凉爽。他猛抬头,前边一幢楼房挡住了去路,竟是“***爆炸纪念馆”。他弄不清自己是否有意往这儿走来的,可现在他相信自己确实正要来这个地方。纪念馆锁了门,看不到那花岗岩的台阶了。可是远远能看见当初这台阶存在的地方,看到那栋被***扭曲,变形了的保险公司残骸。而那下边就是石阶所在,他睁大眼睛,寻找石阶上站着的穿藕荷色和服的千代子,他认为一定会找到,而他看见的却是马鞍形的纪念碑,围绕纪念碑的水池。(这水池使人想到,遭受***炸后的人们那种渴求饮水的可怖景象)水池旁立着那黑色的大理石棺。
早上,他来过这里。满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