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玲瞧着了一眼门口,半怒半叹地说道:“这个贱人真是没有一日是安生的,昨日和三房那个贱人一块让我难堪,今日还敢给司家丢脸,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握了中馈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司家的当家主母了么!”
每每想到自己是那样屈辱的将中馈交出去,江玉玲的心头就好似万箭穿心一般的难受,日日夜夜恨不得饮谢斐的血泄恨。
彩蝶迎合着她的话道:“那可不能,夫人才是司家的主母,她可万万够不上呢。奴婢知道夫人生气,可也别只顾着生气了,如今生气可没什么用处。”
也就彩蝶说这样的话管用了,要是换了别人,只怕就没这样好的效果了。
江玉玲深深吸了几口气,道:“谢家来人,本是为了讨她的债,可她却好,不但不给人好脸色,还这样恶语相向,不留半点情面……真是太放肆了!若是连累了司家,可怎么是好?”
彩蝶仔细想了想才道:“奴婢觉得这事情还是先放一放,且看看再说。”
哪怕彩蝶并没有多聪明,但也觉察出了几分不对,有那么多前车之鉴在,她觉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可江玉玲却不这么想,而是有些激动:“她这回敢拉扯司家,就是大错了,大爷也是注重名声的人,如今这样的节骨眼上,可不能让她坏了事情,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她太急切了,恨不得立即看见谢斐狠狠摔上一跤。
“可……”
“没什么可是的,我可不能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瞧着江玉玲再度起身,彩蝶终是忍不住出手拦住了她:“夫人且慢!”
江玉玲一脸狐疑,还稍微有些不耐烦:“你这是什么意思,就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彩蝶为什么要拦着自己,她明明是自己身边唯一一个听话懂事的人了。
彩蝶赶紧开口:“奴婢并不是要故意拦着夫人,只是这事情决不能这样冲动。”
看着她神色严肃的样子,江玉玲忽然感觉心头一震:“那你的意思是?”
“夫人昨日才惹了老夫人和大爷的不快,如今该更加注意些才是。夫人也知道二夫人是个不好对付的,若是咱们这样冲动的要处置她,岂不是又让她逮住了机会,只怕要倒打一耙,说夫人不主动出面去解决。这件事情咱们不能出面,而是要借刀杀人。”彩蝶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是了!
江玉玲还不算太笨,立即反应过来了:“你说的不错,哪怕我如今不管家了,可我到底是思家的脸面。要是我贸然前去,只怕如你所说。可这样好的机会,我实在是不甘心。”
彩蝶忽而一笑:“这就是奴婢所说的借刀杀人了,夫人要对付二夫人,那不如请人代劳……大爷不是已经回来了么?”
那司明朗可是比江玉玲更不好说话的人,就连司衍出了点小差错都要被责打,更何况一个上不台面的谢斐呢?
只怕是谢斐再巧舌如簧,在司明朗那种有些严肃到迂腐的人跟前也是得不了好处的。
江玉玲一想到这些,忽然与彩蝶相视一笑。
……
蘅芜馆。
谢斐在走廊上剪着药材,远处的天边是薄薄的暮色,正映在了她的眸子里,恍然如晚霞般醉人的颜色。
而她动作灵巧,只是修剪药材这样的事情在她手上竟然也多了几分别致。
清荣眉头微皱,迈着细碎而又略显匆匆的步伐走了过去,轻软的绣鞋在走廊上发出细微的声音来。
“怎么了?”谢斐一听见声音就抬了头。
“是前头来了人,说要小姐去古明斋一趟,大爷正等着见小姐呢。”清荣的语气有些不对。
古明斋那不就是司明朗的书房么,还连着两间屋子,倒是格外宽敞布置也很精美。
让谢斐意外的是,居然不是丽景轩。
谢斐早就想到了今日的事情会传到别人的耳朵里去,也想过会有人来找麻烦,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司明朗。
江玉玲也能耐得住?
还是说她学聪明了?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没关系。
“我知道了,走吧。”谢斐放下了手中的药篓子和剪刀,直接拂了拂裙摆就抬腿往东走。
清荣有些错愕:“小姐就这样去了?”
这司明朗虽然没与谢斐多说什么话,可也是能看出来他不喜欢谢斐的。白日里出了那样的事情,府里头可早就传开了,清荣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肯定没什么好事。
谢斐回头道:“我若不去,麻烦更多。”
反正她早就做好了准备,根本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一到了古明斋,谢斐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太对,来来往往的下人们看向她的目光也多是鄙夷和怜悯,像是谢斐很快就要遭殃了一般。
清荣仔细看了看四周,唤了一声“小姐”。
“别怕。”
说着,谢斐就走到了屋檐下,此刻的天色微暗,屋子里已经点起了烛火,照的她脸色明暗交错,斑驳陆离。
门口的小厮目光一转,忙推开了门:“夫人请进吧,大爷正在屋子里等着呢。”
清荣瞧着谢斐步入其中,自己只能在外头干等,心中不免有些焦虑。
而和清荣一般焦虑的还有一人。
“刚才二夫人被人叫走了,说是大爷要见她。”
“哦。”
一个说得急,一个应得轻。
修竹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步,又忍不住看向了司御轩:“公子,您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吗?”
司御轩淡定地坐在桌后提笔练字,优雅而又从容,“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可是大爷!”修竹惊叹不已,“大爷可是个执拗的人,白日里的事情闹成那样,如今京城的流言都满天纷飞了,大爷可不是个心软的人,大公子都被打了,二夫人在他眼里可没有大公子金贵吧?”
一个被谢家抛弃、被众人唾弃的女子,只怕是让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然后呢?”司御轩居然反问一句。
修竹大为震撼:“我还以为公子是在意二夫人的,没想到居然一点也不担心。”
司御轩手上动作一顿:“担心就有用了吗?不过你怕是白操心了,以她的本事,只怕还用不着人操心。”
“……”修竹嘴角抽了抽,瞬间无言以对。
是这样的吗?
而谢斐还真不用让人操心。
在瞧见书桌后头背手而立,带着满满压迫感的司明朗后,谢斐面不改色,从善如流的问安:“见过伯父,给伯父请安了,不知道伯父特意叫我前来所谓何事?”
司明朗的声音冷冷传来:“你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
“伯父是说白日里的事情么,那又怎么了?”
那又怎么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倒是轻易勾动了司明朗心中的不满。
屋子很宽阔,四周各处都是精致的布置,谢斐面前的落地鎏金莲华香炉正升起屡屡细烟,倒是将气氛烘得愈发深沉了。
那是十分沉而重的松云香,和着屋内的笔墨香,叫人莫名有些压抑。
司明朗猛地转过身来:“怎么了?你自己不清楚么?我知道你新入门,有些话本不该说得太重,昨日我也给了你面子,怎么今日你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昨天司明朗的确没有刁难谢斐,甚至没说一句重话,因为他要面子。
如今他眼底却有浓墨重彩,仿佛隐藏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便让人沉重得有些分辨不清楚了。
那样的神色太过复杂,又仿佛是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谢斐淡然回应:“我做这事儿有什么不妥么,怎么瞧着伯父很是气恼的样子,难不成是有什么人说了我的坏话吗?”
这话显然是意有所指。
司明朗知道这事情并不奇怪,可他明明才回府,应该是有人早就计划好了,一直等着将消息递过去。
那人只怕就是江玉玲了。
司明朗有些讨厌谢斐这副淡定的样子,还不软不硬让人不好发怒,他压抑着心头的不满,低声道:“你难道没觉着自己做错了吗?如今是你在管家,可给你权利不是让你胡作非为的,你也不是个孩子了,应当懂事些!”
“原来这是胡作非为啊,侄媳妇真是长见识了。”谢斐感叹了一声。
莫名的就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
“你这是什么意思?!”司明朗瞬间有些绷不住了,他就没见过像谢斐这样的女子,简直和泥鳅似的,又有些像棉花。
谢斐一脸不解:“我倒是不明白伯父这是什么意思了。”
司明朗眼底怒色难以掩盖,重声说道:“你既然这样油盐不进,就不要怪我将话说的太明白了。你如今既然掌了家,就该好好管事,而不是拿着手中的权力胡作非为。”
“今日谢家来人无非就是为了前几日的事情讨个公道,而你却这样下人家的脸子,还是当着一大群人的面,你这样是要将谢家置于何地,将司家说何地?”
“伯父这话就有些不对了!”谢斐惊道。
司明朗震惊到无以复加。
谢斐丝毫不顾他的目光,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这样做,全是为了司家好,伯父怎么还觉得我做得不对呢?伯父真是曲解我的心思了……”
她竟然还有些委屈?司明朗都怀疑自己的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