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荣提了灯笼走在一侧,忽而问道:“瞧小姐的神色倒是有些不对,不知道三夫人都和小姐说了些什么?”
谢斐并未隐瞒,而是低低在清荣二耳侧说了一句。
那一刻,清荣的神色同当时听到那话的谢斐是差不多的,甚至更为夸张。
“什么?!”清荣自觉太过失礼,努力压低了声音。
“你知道了就好,这事情放在心底就行了。”谢斐淡扫了她一眼。
清荣赶紧点了点头:“是,奴婢知道了!奴婢绝对守口如瓶,不会说出去半个字!”
谢斐回头看了一眼明月阁,嘴角轻轻勾了勾。
有一场好戏,已经在路上了。
第二日时,半夏正从外头回来,脸上却多是不忿的神色,朝着门口的清荣道:“外头那些人也忒过分了些,真是不明事理,胡搅蛮缠。”
清荣眉头一皱,忙将半夏拉得稍远了些,在走廊边上道:“这又是怎么了?”
半夏便低声道:“还不是外头那些爱嚼舌根的人?外面的流言愈发不堪了,总说咱们夫人的不是,就昨日那事情,已经被传得全然变了模样了!”
“什么?”清荣眼底顿时有些怒色涌起,“都是些黑心肠的,昨个明明是谢家的错处,怎么就又——”
“这些话你们不必在意。”一道女声轻轻飘来。
清荣和半夏连忙抬头看了过去,“(小姐)夫人。”
谢斐正从屋子里头出来,看着二人道:“流言蜚语而已,从前还听得少了么?昨日我那样的作为,自然是引人注目的,若是有些人有心要摸黑我,那我一张嘴也说不过人家,所以不必放在心上,只要自己行的端做得正就没什么可怕的。”
两人齐刷刷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打昨日和马全德在司家大门口那一闹,谢斐和谢家基本上是彻底划清界限了,两头都已经撕破脸了,往后要想重修旧好,那可能性几乎就等于零。
况且谢斐和谢家之间也没什么旧好可言。
原本就在对立路上,倒不如断个彻底,也免去许多道德羁绊。
除了还姓谢之外,谢斐和谢家早就已经是陌路人了。
午后,谢斐便去了前院理事,才往八角亭过的时候,便见一丛茂密的芭蕉亭亭而立,绿荫如云盖,遮蔽了不少日光。
“你们听说了没有?”
那芭蕉后头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谢斐顿时停住了脚步,还示意身边的清荣不要妄动,然后便悄悄凑近了些,从那一侧山石处瞄了过去。
从绿云掩映之间,谢斐瞧见两个侍女正坐在芭蕉下的石凳子上。
侍女甲一脸震惊:“听说什么?”
“你这还不知道?”侍女乙更是震惊,悄悄拽了拽她的袖子,“就是昨日啊,大爷和大夫人在古明斋吵了一架,我听说大夫人都撒泼了,你居然不知道?”
侍女乙一嘟嘴:“我哪里比得上你消息灵通……不过你快与我说说,大夫人为什么要撒泼?”
那可是少有事情。
谁能想到素日里要面子要端庄的江玉玲居然会撒泼?
侍女甲赶紧解释道:“还不是为着二少夫人的事情?昨日二少夫人前脚才走,大夫人后脚就进去了古明斋,里头很快传来了争吵的声音,后来越吵越厉害……不少人都听见了大夫人争着吵着,那简直是不像是大夫人的作风呢。”
“后来大爷不忿于此便要走,谁料大夫人追到门口将人给拦住了,两人又闹了好几句,这下子可是不少人都看见了的,万万做不了假。”
说着,她低低笑了两声,仿佛她也是亲眼见过似的,却忘了自己也是耳闻而已。
侍女乙八卦之魂渐渐燃烧:“那后来呢?”
侍女甲越说越激动:“你是不知道,当时大夫人脸色都白得个鬼一眼了,发髻都险些散了,简直是没有半点大夫人的样子。大爷气得不行,直接甩了大夫人的手,翻了个白眼就跑了。那场面,简直是太精彩了,我若是能亲眼见着就好了!”
“我也想见见,让大夫人如此丢脸,还真是少见呢。”侍女乙捂着嘴便笑了起来,“你说大爷和大夫人吵架是为着二少夫人?”
“多半是吧,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听人说大夫人说了好几句二少夫人,肯定是脱不了干系了。”侍女甲想了想才道。
侍女乙随手揪了一下声侧的的野草,感叹似的说道:“我早就说过这二少夫人不简单,夺了中馈还不算,如今还害的和睦的长房争吵,真是好手段啊!”
“谁说不是呢。”侍女甲乌黑的眼珠子一转,那神态格外精神,“没想到这位草包谢家大小姐,居然还是个有手腕的……”她话锋一转,“不过也可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谁知道是不是运气好呢。”
要想她承认谢斐厉害,倒是有些不愿了。
谢斐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侍女乙瞪了她一眼:“你说谁是瞎猫,谁是死耗子?这话说了也不怕忌讳,待会大夫人就让人来打了你的嘴!”
侍女甲却“咯咯”地笑了起来:“有什么可怕的?大夫人昨日丢了大脸,如今还装作不舒服在屋子里躲着呢,如果是我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不得一块豆腐撞死?况且也不是我一个人说,如今府上早就传遍了。”
“这……倒也是。”侍女乙瞬间没话说了。
这两人也是嘴欠,编排笑话完了江玉玲,转头就又说起谢斐来,无非就是府内府外那些纷杂的流言罢了。
真是辛苦她们了,说这么多话也不嫌口干。
听着这些,清荣瞄了谢斐一眼,很轻的动了动嘴唇:“小姐?”
谢斐直接换了个方向,抄了小道去了。
清荣赶紧跟了上去,将那些声音抛在了脑后,匆匆道:“小姐可是恼了?”
“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啊?清荣愣住了。
那些闲话,真是谢斐都已经听腻了,没什么可听的。
只是谢斐没想到,这回的流言倒是比先前的还要凶猛一些,一连好几日,这谢斐和谢家都是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
有谢家在外头操持,这谢斐大义和没规矩的谢家断义便成了不知好歹,不明事理了的事情了,她本来就不好的名声如今更是雪上加霜,简直是坏得不能再坏了。
谢斐的坏名声,在那几日直接攀登了顶峰,达到了她人生的一个负极。
外头人人都说谢斐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将母家弃之不顾,毒害亲妹,据说谢岭被气得病了两日,就连李氏也是一时愁眉不展,处处想着给谢心莲求医问药。
这谢岭到底病没病,谢斐可不清楚。
唯一一件她清楚的事情,那便是谢心莲的伤根本不打紧,她的额头上的伤都已经慢慢结痂了,她不过就是磕碰了一下,根本就不打紧。
只是难为她们母女二人了,一个个要装模作样,“辛苦”得很。
而就是在谢家人不屑辛苦的日夜做戏之下,谢斐彻底成为了全京城女儿家学习的反面教材。
谢斐听了外头这些话,只是淡然一笑:“没想到我获得的第一个殊荣居然是方面教材。”
清荣被她的话逗得哭笑不得:“小姐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呢?”
半夏安慰道:“夫人这是心静自然凉,若是为这些所苦恼,只怕日子也不用过了。”
“正是这个道理。”谢斐点了头,表示相当赞同。
这些事情虽然糟心,可却有一件事情是让谢斐安心的,那就是司明朗并没有因此来找麻烦。
想必司明朗此刻正因为大小事情里里外外忙个不停,已经是分身乏术了,根本就无暇顾及谢斐。
倒是刘氏也没声张,似乎是有意要休养几日似的,日日在万寿阁吃斋念佛,真让人怀疑她是转了性子了。
此刻,谢家却并不太平。
“母亲,我真的没事,你不用这样紧张。”谢心莲躲避着李氏的目光,心中又是心虚又是忐忑,整个人瞧着都有些不对劲。
这床,她真是一天都要躺不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在,只怕人就要躺废了,前几日大理寺少卿家办了一场宴会,她都没能去成,闻说去了好些人,谢心莲对此深表遗憾。
可这病是自己装的,她这也是叫苦无门。
李氏却一心盯着谢心莲的腿看:“你这能叫没事吗,可还疼?这都几日了,怎么还不见好!不行,我得再去请个大夫来!”
这几日光应付李氏和谢岭请来的大夫就已经够谢心莲头疼的了,一个不小心还要穿帮,她真是要受不住了。
谢心莲赶紧拦了李氏一把:“母亲,我都说了不用了,您就听我的吧!”
当初撒谎的时候撒得很爽快,如今要圆谎还真的就是有些难了。
李氏却不依不饶地说道:“这怎么能行呢,你这腿可是十分要紧的,千万不能出半点差错,否则是要出大问题的!”
“母亲!”谢心莲心中苦楚连连,又知道李氏的脾气,声音一步小心就大了些,与素日的她可是大相径庭的。
“你……”李氏愣愣地瞧着自己的女儿,眼底尽是错愕之色。
“我……”谢心莲犹豫一瞬,放软了态度,“我知道母亲是担心我,可我真的没事!如此大费周章,惊扰四方,实在是非我所愿。”
李氏很是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