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头皮直发麻,却只能耐着性子跟在了谢心莲的身侧,努力稳住手里的灯笼,好将脚下的路照得更亮堂一些。
一路走过去,谢心莲轻车熟路的要往谢斐原先的居所去。
在路过当年宋佳瑶所居的银杏堂的时候,一阵晚风吹来,引得那有些破败的屋子发出诡异的声音来,画屏又忍不住道:“这地方可不太吉利,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吧。”
谢心莲终于停了下来,正好停在了银杏堂前。
她转过头去:“你从前也不是这样的性子,怎么今日如此胆小,难不成是吃错药了?”
这画屏能跟着谢心莲多年也不是个蠢笨的,原先可没见着这样胆小。
画屏有些胆怯地望了那破旧的门房一眼:“小姐这几日在养病,自然不敢叫您忧心,府里可是已经传遍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叫谢心莲很是疑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快说清楚些!”
“是这样的。”画屏当即解释起来,“就前两日的时候,有几个丫鬟晚前从西跨院过的时候,见着了、见着了……鬼魂!”
鬼魂二字她咬得重,恰巧晚风一吹,莫名的便有些凄厉了。
那一瞬间,两人感觉身后一凉,连忙回头看了过去,却见是一角窗户被风吹开,破烂的窗纸簌簌作响。
可真是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了。
谢心莲也不见得是个多么胆大的,故作镇定的呵斥道:“鬼神之说不可尽信,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哪里就有什么鬼了!”
画屏缩了缩脖子,轻声道:“奴婢知道不可胡说,可是后来又有人见着了,那鬼魂就在院子里哭,浑身都是血,那见鬼的小厮当场就被吓晕了,如今还病着呢,人一直糊里糊涂的,已然是吓坏了。”
如此一来,谢心莲顿时起了一声的鸡皮疙瘩,她摸了摸手臂,“怎么可能!”
偏偏画屏为了叫谢心莲快些离开,又添了一把柴火:“有好些人都遇着了,府内早就传遍了,夫人还叫人瞒着,不许胡说可这又怎么瞒得了?”
“如今府中的下人们都传言说,说是死去的先夫人死得仓促,临死前还受了苦,死也死得不明不白,先夫人魂魄不宁才会出来作祟……”
一说到这里,画屏的声音越来越低,甚至还有些颤抖。
恐怖的氛围越来越浓烈,叫人心底发毛。
谢心莲一听着是和宋佳瑶有关系,立马有些不悦了:“没影儿的烂话也敢瞎说?!”
“可……”
“可什么可!先夫人那不是难产而亡么,死得还不够明白吗!那是她自己福薄,自己死了不说,还连孩子也没保住,和谁都没关系。如若是她的鬼魂作祟,那她有什么理由折腾咱们谢家,不愧是谢斐的生母,贱人就爱生贱种!”
一个人憋得太久了,就容易在不经意间说出让别人和自己都意外的话来。
画屏呆呆地看着谢心莲:“小姐,您……”
谢心莲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有些尴尬地道:“我难道说得不对么?”
这画屏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就当是谢心莲被谢斐刺激得改了性子吧,画屏悄悄安慰着自己。
“小姐说得自然是对的,就算是没什么鬼魂,可是当年先夫人去得惨,这地方到底是不太吉利的,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画屏试探着看了她一眼。
或许是因为半路才被扶为嫡女,哪怕谢心莲对宋佳瑶的记忆并不深刻,她都不太喜欢这位原配夫人,此刻听了画屏这些话,心中很是不快。
早就是个死人了,还要在这谢家屡屡被人提及,这才是真正的阴魂不散!
谢心莲心中本就藏了火气吗,如今更是有些遮掩不住了,厉声道:“鬼魂作祟有什么可怕的!风声鹤唳,装神弄鬼,我谢心莲可不怕,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人是鬼!”
此刻,她已经忘了自己来西跨院是做什么的了。
不等画屏阻拦,谢心莲就直接拔腿朝着银杏堂而去,那步伐,说是跑都不为过,全然没了端庄的样子。
吱呀一声。
谢心莲猛地推开了房门,一阵灰尘便落了下来,她一时没有防备便被呛着了,忙咳嗽了好几声。
画屏走到了门前:“小姐!”
可是谢心莲今日是铁了心要看看这银杏堂究竟闹的什么鬼,哪里会理会她一个侍女,直接抢了她手里的灯笼便往屋子里头走去。
那屋子里头黑漆漆的,便是灯笼的光也显得有些昏暗了,谢心莲一个不小心便撞在了桌边上,腰间顿时疼痛一片。
她低低骂了一声。
画屏没有听清楚,可还是觉得有些恐慌,她家小姐今日才是吃错药的那一个吧?
谢心莲年幼的时候,也是来银杏堂走动过多次的,如今却早就忘了这地方是何模样,此时便宛如瞎子摸象一般。
打探了一会儿,谢心莲的形容已经不如刚开始那样整齐了,她却不屑地说道:“不就是个破屋子么,什么东西都没有,鬼也不见得有,都是你们这些舌头多的爱胡说八道!”
她可不信什么鬼神,她只相信自己,要是鬼神有用的话,这世上就无需有什么聪明人了。
屋内风声簌簌,画屏害怕得颤抖起来:“既然什么也没有,咱们还是出去吧,这地方多少年没打扫了,怪脏的,小姐金尊玉贵,可不能在里多待。”
可谢心莲却还觉得还不够,忽而道:“你身上带了火石没有?”
画屏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往腰间摸去:“奴婢记得是带了的。”
可是屋内光线昏暗,画屏摸了半天也没摸找,好不容易解开了身上的荷包,才将火石给掏了出来,却一个不小心给掉在了地上。
那火石咕噜噜地滚了出去,发出清脆的声音来,在这夜里显得很是空灵。
画屏一慌,一边蹲下去找,一边道:“都怪奴婢笨手笨脚的!”
可慌乱之中,她又碰到了一些杂物,顿时掀起一阵灰尘,整个屋子里都显得有些乱糟糟的。
谢心莲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说着,她也忙去找火石。
就在谢心莲低头的那一瞬间,余光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让人难以捕捉。
画屏在地上摸了一手的灰,可也顾不得这些,好不容易摸到了火石,站起来的时候又撞到了一旁的矮柜子,撞得她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可她还是强撑着道:“奴婢找到了!”
谢心莲的目光很是嫌弃:“还不快给我。”
手才伸出去,方才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再度闪过,还似乎带起了一阵冷风,让人觉得四周一凉。
这时候的风其实并不冷,可那一瞬间,突然就有股莫名的寒意。
“什么东西?!”谢心莲也忽然有些乱了。
画屏看了看四周:“什么也没有啊,小姐这是怎么了?”
谢心莲也环视一圈,难道是自己也跟着疑神疑鬼起来了?
“没什么。”
话音刚落,谢心莲要转头去摸桌上的烛台,却瞥见床边有一抹白色悠悠荡荡,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努力地看了半天,那白色还在不断的飘动着,就在她确定的时候忽然又飘走了。
那一瞬间,谢心莲想要不害怕也难了。
这一回她绝对没有看错,什么东西能飘得那样快,那样轻盈,就好似……鬼魂一般。
画屏瞧着谢心莲脸色一变,眼底全是惊骇之色,她却还有些不解,低低唤了一声:“小姐?”
谢心莲手上的火石再度掉在了地上,可她却没心思去捡了,因为那白影再度出现了!
在窗边,在天边,还是在眼前?
画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陡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尖叫:“啊!鬼啊!”
那白影似乎有所觉察,居然直接朝着这两人飘了过来,不是飞了过来。
谢心莲害怕极了,连叫也不敢叫了,直接撒腿就朝门口跑去,根本不管画屏的死活。
可就在两人努力跑出屋子的时候,一阵风过,便有两颗小石子落在谢心莲的脚下。眼看着她就要跨出门槛,却不曾想因此一滑,整个人往前头扑了过去,一阵剧痛叫她脸色瞬间惨白!
“啊!”
这下子谢心莲终于叫出声来,比画屏的还要刺耳,甚至带上了几分凄厉之色。
画屏一时不防,也和她滚做了一团。
那白影飞到二人身前,有血珠滴答,顿时将画屏吓晕过去。
那声惨叫传得老远,可却被夜色渐渐吞没。
谢心莲瞧着那白色飘荡,傻傻地抬起头来,却只见一阵风过,血色从自己眼前飞过,便再也见不着什么白色鬼影了。
可她绝没看错,那真的就是一个人形,不是鬼魅又是什么!
可腿上传来的剧痛让谢心莲脑子一片混沌,根本没有法子去过多的思量,整个人又痛又怕。想要起身,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偏偏身边唯一的侍女画屏还被吓晕过去了……
“来人啊!”谢心莲扯开嗓子大喊。
四周寂静无声,风从破旧的屋子里穿过去,带起一阵诡异的声音,叫气氛愈发可怕起来。
谢心莲这会子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恐惧和痛苦几乎将她吞噬,一旦身边有些什么动静,她便有些杯弓蛇影,整个娇弱的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如此双重折磨之下,谢心莲无助地哭了起来。
可偌大的天地之间,竟无人来助她,便是后悔来此也来不及了。
夜色迷离,谢心莲无助地躺在地上,一切的风吹草动都变成了催动她内心恐惧的利器。
不知过了多久,时辰愈发晚了。
李氏心底有些不安,便往谢心莲的屋子去,却发现里里外外都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