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摆在桌上的古琴“啼痕”又开始在夜深人静时鸣响。凄婉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耳朵边上叹息。
周姑感觉身子越来越沉重,气息越来越短,举手投足都变得沉重艰难。魂魄似乎要脱离肉体飞出,不受自己控制。她拒绝继续吃药。药,医得了病,却医不了命。她明白,自己的生命就到尽头。
命该如此。她没有一丁点的悲伤和不舍,想到终于可以和家人团聚,倒是释然了。
只有想到崔万山时心才会被刺一下。可是二人之间缘分已尽,她心中了然。
躺床上直到了半夜,她还是睡不着。月光透过高大的梧桐树,斑驳的叶影筛落在屋里地上。仿佛地上生出几朵白莲。
这夜,她心情特别平静,起身摸索着穿好衣服,抱起古琴,走出门。她又耗了很大力气,尽量轻的打开凤栖庵的侧门。
她走出凤栖庵。明月已经偏西,然而耿耿月光依旧如水般丝滑。月亮四周有一圈极亮的光晕,五彩斑斓。没有云彩,疏落的天河横贯苍穹。
突然一颗流星从天而降,似乎要落到她头顶上时,消失不见。听说有流星落下,地上就有一个人会死去。她希望这颗流星是属于自己的那颗。
人的生命到了尽头,会像流星一样发出绚丽的光彩吗?她久久凝视着天空,希望再看到流星,看到生绚烂,然后归于寂静。
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啸。一只孤独的鸟鹊拍打着翅膀,围着一棵孤零零大树盘旋。今夜风不大,但不知为何那大树在剧烈晃动,鸟鹊绕树三匝,竟无枝可依。一声哀鸣,向着月亮飞去。
轻柔的风吹过来,撩动琴弦,拨弄她心事,夜在耳畔呢喃。
“小女子如能和哥哥白头偕老,月亮就一定会出来的。”
她脑子里回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记起那年在扬州七月十五日晚上许过的愿。而今想来,早就预示了自己和崔万山的结局。
盘膝坐到如霜雪般洁白的地上,双手抱琴,欲放到膝上,但瘦弱的膝盖竟放不下这份沉重。她只好把古琴轻轻放到地上。屁股还是被地面硌得生疼,便曲膝斜了身子半跪半坐着。
她轻声道:“琴兄,小女子失仪,勿怪。”
轻拢慢捻,琴声悠悠。
她唱道:
星稀稀,银汉清浅断信音。
月朗朗,凤栖庵外空抚琴。
何曾忘,梅花岭上碎鸣禽。
何曾忘,葡萄树下乞巧夸巧针。
何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