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看到别人扯谎,自己也难过,好像自己骗了人一样感到羞惭。
因为如此,连时间,连思想,似乎都不为自己所有,被一些无谓的烦恼缠住了。
而四处的责难更麇集拢来,朋友来信说忘记了他;家里又疑心我病了。
答应了别人的稿子,不能偿还,听说预告登了出来,就连报也不敢看。
别人是真不知道我的焦急和负疚的。书桌边,枕头边常常发现
“第五次了,我告你,今天等你交了卷才发稿”的纸条,甚至
“你对我都如此,真使我灰心”的纸条也见过。我只好说,若是有人知道我的苦衷,他是宁肯拿了皮鞭来打我而不向我那样说的。
今天呢,今天的情形更不同了。我一起身,频就把房子扫过,又抹过。
调好了咖啡,牛奶,排在我面前。整本的稿纸打开着,在另一页上写着:“这是我的希望,你知道的。”而且频就是那样笑,那样懂事地据着桌的对方,摆着要写小说的样子。
我自然应该快乐,然而一看到稿纸就又烦恼了。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去捉住我的思想,去捉住文字来对付频,我只好呆望着他。
频看到我不提笔,偏着脸问:“你不写吗?”我真不知怎样才好。我无法,写上一个题目:“仍然是烦恼着”,在无法中,不得不继续写下来,写到这里仿佛可以塞责了,然而我却仍然要说:“仍然是烦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