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厨房到饭厅。这个外国人养着一条大狗,名字叫希特勒;还养着二十来只鸡。喂鸡喂狗的事也是我做(主要的事是小妹妹做,我是听她分配的)。我围一条围裙,真像一个使女。
这三个星期也是非常快乐的。我虽不能出去,但有报纸可读(我曾在不准我看报的地方住过),妹妹也常带些外面的消息给我。虽要我做一些烧饭洗衣的事,但是自愿的,倒觉得有趣。白天外国人在外边应酬生意,我们在后边屋里谈天,看小说。一到晚上,大门关了之后,我们便热闹了。我和妹妹都在餐厅里玩,电灯很亮。我们吃晚饭,听无线电;我们谈着张学良,谈着在洛阳的蒋介石,谈着甘肃去的红军。外国人也和我们讲西班牙的战争,他用极简单的文字和我谈话,我们还能领悟。我们谈歌德、雪莱、缪塞,谈德国、法国的人情风俗。我以为外国人不论干什么行业,大都有一些文学修养,不会让人笑话他们连托尔斯泰也不知道。
“希特勒”因我喂它,对我很有好感,它跑到我屋子里,但我不准它把鼻子靠近来,它远远望着我。我一人坐在饭厅的沙发上或是屋外石阶上看书的时候,我觉得它的眼睛好像格外温柔。
第一次骑马
离开西安是十一月一号。我在西关一家小店里等汽车,小妹妹没有一道走,却换了两个女伴,同道的一共七个人。汽车第一天住在耀县,第二天住在洛川,我们都不出门。在洛川休息一天,等着护送的人,听说是第×师第×团的连长,他带十几个人来接。而且听说要骑马,有一百多里路,并不好走。但我们认为这些都不会成为问题。
我把头发剪短了,大家都穿上灰布军装。晚上我和一个女伴练习骑马的方法。我们牢记那些要领,在炕上跳上跳下地练习。我们不愿让人知道我们不会骑马,我们怕人笑话说:“连马都不会骑,还要到陕北去!”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我们到外边院坪上,冷风刮面很厉害,下弦月照着院子里的几匹马和驴子。大家从屋里往外搬东西,都闷着声不说话。
我没看清连长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带领这队人马去叫开城门。我们各自牵一匹马,鱼贯地、无声地向外走。城外是一大片高原。一出城门,连长就飞身上马,我赶紧往马背上跳,刚刚把脚套进马镫,还来不及去想头天晚上新学来的那套要领、方法,马便随着前头的马飞跑起来。我心里只转着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不能掉下来,我不准自己在友军面前丢脸。我一点也不感觉劈面吹来的冷风,也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了,我只浑身使劲,揪住马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