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顾二丫不过才五岁,就已经帮着张罗起家事来,河源村的人经常看见顾二丫背着快拖地的背篓跟在大人后面去山里捡松果,更遑论洗衣做饭,劈柴扫地了,样样都得干。
顾大山懦弱,后娘梅氏厉害,两人吵嘴也是常有的事,言语里带出顾二丫来,很不像个长辈样子。
如今命苦的顾二丫便坐在院子里择野菜。
还未进春天,剩下的野菜都是旧年生的,根茎老得不行,加上缺水,蔫蔫巴巴的,她也不嫌弃,低着头,一双小手干活麻利,脑子里头已经开始想着等会要把婆婆丁和着玉米面捏成菜团子——婆婆丁得切细些,不然剌嗓子眼哩!
她一边想着菜团子咽口水,一边支着耳朵听屋里顾大山和梅氏撕吧吵架。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米呢?面呢?你要饿死我们娘儿俩是不是?”梅氏哭嚎着,“自从嫁给你,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连糠咽菜都吃不上了!”
顾大山闷声闷气:“你收些声吧!别叫外头的人听笑话!”
梅氏炸毛:“笑话?你还怕别人听笑话?这村里头里里外外谁不知道你顾大山就是个癞皮狗,你的笑话还少吗?!你就是个笑话!”
她这话戳在了顾大山的痛楚,外头那些人心情好的时候愿意唤他一句顾大山,心情不好的时候便戏谑他,给他取“顾哈哈”,一是说他是个笑话,二是他们这本地话里“瞎”的谐音,说他眼瞎心瞎。
俩夫妻就这么吵起来了。
屋里头乒里乓啷响,顾二丫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想,后娘骂琴爹倒是和骂她一般难听,她是“死丫头”,她爹是“癞皮狗”。
可惜顾大山的脸皮没顾二丫这常挨骂的脸皮那般厚,被梅氏唾沫星子溅了几回以后他也恼了,掷声:“若是这样不顺心,咱这日子也别过了,你赶早收拾东西回你娘家去!”
如顾二丫预料中一样,一提到回娘家,梅氏便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般说不出话了。
顾大山不乐意再呆在屋子里,出了门看也不看顾二丫一眼,溜溜达达往村头大榕树底下逛去,擎等着家里料理好饭菜,到饭点再回来端碗。
他走远了,屋里才慢慢响起呜呜的哭声,梅氏的哭声不像她对外头时候的泼辣样子,反而细细微微的,像是生怕人听见,又控制不住地从嗓子眼里迸发出来。
顾二丫倚在墙角根底下,心里头有种莫名的惆怅,摸不着来源,像是她还小的时候,被自己亲娘抱在怀里看见的风吹绿浪,以及听到的那绿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