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途汽车在狭窄但是平坦的柏油路上向前飞驰。
一川河水,如影随形跟着公路,始终应和在窗边。
两岸的山退得远些的时候,河谷立即变得开阔,河水便离开公路,中间隔着垂柳与杨树,有时,公路与河流中间还会隔着农田与村寨,这便是人们的安居栖止之地。
当两岸的山峰再次靠拢,峭壁直逼到大河两边。河水就又在车窗外咆哮了。
人烟繁盛的宽广河谷与那种阴气森森的狭窄山谷就这么一路交替着出现。
一路上,一个又一个的地名都是亲切的名字。我曾在一首叫做《即将上路》的诗歌里写过,说每一次即将上路漫游的时候,只要想到一连串的地名,就看到一个个字眼闪闪发光,只要念叨这些名字,就已经在路上。
现在,我又在路上了,车窗外风景变幻。
一个又一个地名,都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各具形态的村庄。白湾、石光东、可尔因、周山、党坝,都是一个又一个嘉绒人在大渡河谷中的村落的名字。
转过一道山弯,一个村落在河岸的开阔地上出现。不一会儿,村子落在身上,山谷两边的大山逼迫过来,汽车穿行一阵,大山再次闪开,咆哮累了的水流在宽广的河床上放松了身躯,舒展开来,这时,又一个村落便在浓重的绿色中出现在眼前。
最后,车过党坝后,大山再次闪开,这一闪开,便退行到很远的地方去了。而且,花岗岩石的山体变成了深厚黄土的层层堆积。黄土的缓坡开辟成了层层的梯田。大河在宽阔的河口中缓缓流淌。一个又一个的村庄,便在河谷中间,在层层的黄土台阶上星罗棋布。
这一带宽阔肥沃的大河谷地,在清代乾隆年间以前,一直就是嘉绒文化的中心地带。
也是藏族本土宗教苯教的中心地带。
但现在,这些河谷,已经很少传统意义上的嘉绒地区那种外在的形貌了。乡村的民居大多是汉族的式样。但是,成片的梨园与从河谷一直延伸到半山里的层层农田,又自然构成一种特别的美感。
在这些富庶的村落里行走的时候,你问很多人他的族别,你都被告知是藏族,但我却实实在在地感到,嘉绒的文化在这里是日益式微了。但是,大河两岸村落与田野里那种生生不息的力量依然让人深有所感。虽然,在金川县城周遭宽阔的河谷中,我看不到这个藏语叫做促浸的地方,曾经作为嘉绒文化中心的丝毫迹象。
金川县城也是一样。
汽车在车站停下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