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房里住着德珍和春芝。这时德珍正在挑刺枕套上的英文字母,春芝在窗前的竹床上睡着了。
嘉瑛一进来便嚷:“谁陪我到美姐那去?”
“你的承淑呢?”德珍很有过好意在嘉瑛身上,于今虽说快结婚,已无意于朋友的人,但对承淑,说起来总是酸酸的。
“又在哭呢,我算怕了她。我要到武陵小学部去告诉美姐,我不能同她一路走,免得明天她在趸船上等我。好姐姐,陪我走一遭,路远呢。我怕坐洋车,岩板不平,走得不好,人都可以翻出来。”
“哼,不中用!那样听话呀!”德珍说完了,并不动身,只含着冷冷的笑。
这把嘉瑛弄得不好意思,她讪讪地又去推还没被吵醒的春芝。
“去就去,得答应一个条件,不答应,叫醒春芝也无用。明天明哥要打牌,缺个角,春芝不愿去。你答应,我今天就陪你走。还把春芝喊醒,不是三个人走好玩,只是免得等下两边又吃醋,我如今怕死了这麻烦事。”
嘉瑛自然是笑着答应了。
到吃夜饭时,三人才踉踉跄跄夹着一些大包小包走回学校来。大半东西都是德珍的,嘉瑛也买了一盒花兰牌香粉和两把玲珑的玳瑁小扇,一把自己用,一把送承淑。等不得承淑洗完澡,她就隔着窗户说:“淑姐,淑姐,我给你买了一件好东西呢,你快来看!”
对面房里住的志清,看见已无泪痕的这一对,嘲讽地笑着问:“又不回去了吗?”
“不回去了。”嘉瑛倚在承淑肩膀上,静静地享受着承淑轻轻挥动蒲扇送过来的微风和那刚扑上的香粉味,她把眼睛眯着,细闻这香气。
承淑也忘了这两三天来那哭后的疲倦,一面挥着扇,一面轻轻地抚着放在她膝上的另外一只小手,心里频频快乐地响着:“不回去了!她是不回去了!”
二
然而承淑能像她所想的那样得到满足吗?不呵,第二天承淑又独自躺在铺着竹席的床上嘤嘤啜泣了。这伤心是连她自己也分析不清的。未必是完全为了嘉瑛之不能了解她怕寂寞的心而体贴她,始终不离开她,才使得她一看见自己那孤独的影便要哭。不过假如嘉瑛没有同德珍一早就出去,到下午还不回来,那承淑的心会很安定的关在学校,看看刚买来的那些通俗言情小说,或为嘉瑛绣裙子上的花……但现在她只能想到过去的一些甜蜜和失掉嘉瑛以后的可怕生涯。她恍恍忽忽看见自己孤零的,无所依恋的命运,什么都使她灰心,心想倒不如死了好,死至少可以留一个纪念在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