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分还不到春天,小菡便有点觉得日子长了。
一清早,还不等天亮,在一张五尺宽的朱红漆的大床上,小菡就圆圆睁着两颗大眼了。窗户纸上微微透着乳白,夜来的残灯还照出讨厌的红光。小菡很茫然,想睡又睡不着,终于把头缩进被窝里了,眼闭着,于是许多大的,小的,五颜六色的花纹便在眼中闪去闪来,她很高兴,她不敢张开眼,经验告诉她,不闭着眼是看不见这异景的。但不久,眼就很疲倦的胀痛了,她把小手托着脸颊,又去睡,却仍睡不着。她再钻出被窝时,天大亮了。她看那光度,断定阳光已照到墙上,而且快落到瓦上了。她不觉的一翻身就爬了起来,拉开那淡绿色的半旧的湖绉帐子。她看见她的书包,石榴花布的书包,乱糟糟的放在春凳上,那精致的,大红洋纱细带垂了下来,带端系的一枚银质的有眼的小钱,平放在地板上,她才恍然想起学校已放了假,她无须乎早早起来了。于是她悄然的站在踏板上,踮着脚捻熄了那矮座洋油灯,玻璃罩上有许多黑烟了。
她没有穿衣,又睡下了,一家人都还没有一点声音呢。
在被窝里,没有事做,她尽静静的玩弄着两只小手。
好久了,如意才起来,如意是睡在后房里的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又胖,脾气又不好,常常要吃楠竹笋子炒肉丝的一个丫头;楠竹笋子炒肉丝,就是说她常常要挨篾板子打的。但小菡从不打她,小菡的妈也不打她,打她的是小菡顶怕的舅妈,和待小菡很好的表姊们。如意虽说常挨打,她却更健实,贪吃,又贪睡,陪着小菡玩时,总把小菡丢到一边,不管小菡怕不怕,寂寞不寂寞,她总垂着头,呼呼的睡了。
如意把后房弄完,就来小菡房里扫地。小菡要起来,如意却拦阻她:
“都没起来,你起来做什么?几多冷!”
“我睡不得了,如意!”
“等会儿吧,等我把事做完,烧了烘笼再起来吧。”这是如意待她好的时候才这样,要不是,说话的声音就得给小菡恨,恨得只想她做错了别的事好挨打。小菡一觉得她好时,又关心她了:
“如意!昨天晚上你又到厨房里推牌九了的罗!告诉你,毛弟看见过。我听见毛弟在倒厅里大声骂,说要告舅妈捶你呢。顺香,荷花都在场,要挨打,恐怕三个人都躲不掉呢。”
“哼!告,告就是的,我不怕。”
如意又到前房抹灰了。前房是小菡的妈的房,有小菡的这间房两个大还不止,好久都空着了。小菡常常听见老鼠在那房里叫,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