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罚站了足有一节课光景。在全班几十双标枪眼的监督下,他脚杆并拢立齐,两手笔直垂下,眼睛直视教室的红砖墙思过。
事实上,高老师罚他的时间点也颇使他懊恼难堪,不是在极其无聊的课堂上,而是在他最热爱的活动课上。因而他既不能好好跳格子,又不能愉快地打沙包,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双重折磨。而且高老师明确警告他站着不能左顾右盼,不能来回打望,因为他是在接受惩罚,是在面壁思过,而不是在大饱眼福;他若是胆敢造次、嘻嘻哈哈、一点不严肃,被标枪眼监督到,势必会在原基础上多加一半惩罚时间。事实上,还远不及二十分钟,他站得两腿就已发酸发软了;面着教室的砖墙有好几阵子使他觉着胃里难受作呕。但他又将溢至喉咙的流食强憋了回去。与此同时,有一股眩晕无力的飘忽感莫名袭来,但他依然克制着自己不能忽地倒地,因为他不愿被人瞥见他倒地后的窘态而嘲笑他。事实上,那时并非他本人不允许;当然,他的意志力也不允许。
他如此可怜巴巴地石化了一样伫立不动,忽然一只可恶的飞机一样的苍蝇呼啸而过。先是在他眼前侦查什么似的盘旋一阵子;尔后,端地就着陆于他耳朵旁侧;严格说是在太阳穴处。他以为是一架带钢针的大黄蜂,他人虽不能动弹,但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自然就使劲儿用下唇往上狂吹,吹得他前额突出的刘海也跟着飘忽不定;霎时间,一有风吹草动那东西便又起飞了;那么一瞬间他瞪大眼终于认清了它。当然,它一声招呼不打,极速盘旋俄顷,再次又着陆于他耳朵旁侧;由此之故,瞬间他唯觉太阳穴处奇痒难耐,他甚至想将那块肉连耳朵一齐拽下来。
他使劲皱巴着半边脸,皱得几近于抽筋;一阵儿连吹带运内力催促,适才将那架无人机苍蝇驱赶撤离。尔后,他唯觉耳边隐约瘙痒,而他又不好当大家面拾起爪子就抓、就抠。但他并不在意左右两边是否有标枪眼埋伏,因为他的狐狸眼方可万能转动,对左右两边的军情了如指掌。如此以来,那些好事学生便不可能因他狡猾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而告他恣意妄为不严肃。实际上他担心后背有眼,毕竟他那两颗万能眼再万能也对后背无济于事;何况他后背也未长出那么一只眼来。他总觉着被人盯死,盯得密不透风,他脑海里所思所想的任一小动作皆收在他们眼底,倘若一旦付诸行动,势必会遭告密。然而,呜呼,红砖墙!
他啼笑皆非地站着,此时几乎无心再去思考如何畅玩,如何窥探高欢的事了;他唯一只想下课铃声快快敲响,快快结束这场事关‘尊严’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