妪蜷缩在角落里,光线就这样悄然无声在地上爬行,从暗室的这一头慢慢地爬到另一头,最终爬上她皱巴巴的脸庞,将她猛然从昏睡中惊醒。
范婆婆似是在昏睡中梦到了什么,一时间呼吸急促,目光涣散,待她视线缓缓聚焦,听到自己许久滴水未进的喉咙发出一声陌生而嘶哑的低叫,五感逐渐回笼时,她才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得逃出去!
范婆婆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将她关在这儿的人并没有束缚住她的手脚,因此这么想着,她颤颤巍巍地扶着墙,费力地移动着自己衰老的身躯。
可她并没能多走几步,因为就在此时,她听见暗室的门开了——男子华袍摇扇,带着身后的一行人潇洒地走进来。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她那熟悉的、玩世不恭的轻佻笑容,只见他在中心站定,朝着她装模作样地行过一礼。“晚辈无礼,请您过来的法子是鲁莽了点,却也是晚来夜梦少年时,一时想念得紧,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夫人见谅。”
她已垂垂老矣,不复当年容颜,可面前的男人年已过四旬,相貌与从前相比却看不出什么变化,依旧戴着一层假面,虚伪地向她客套道。
范婆婆自他进来时,脸色就变得很难看,此时听了他的话更是反唇相讥道:“我可不记得我还和秦老板有什么瓜葛。”
“叙叙旧罢了,何须闹得那么难看,”秦松听了却也不生气,“怎么说你我也是旧相识。”
“秦家向来重利,此番请我来只怕不是叙旧那么简单吧?”范婆婆依旧无动于衷,冷言道。
秦松啪地一声收了手上的扇子,向前走了几步:“夫人果然是通晓事理之人。”他接着走至桌前拉开椅子,先是给她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满上,坐下自顾自地啜了一口,才抬眼看向她,示意她坐。
见她依旧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秦松也没有强求,反倒是话锋一转。“不瞒夫人说,我请夫人来这里,除了叙旧,还想问询一事,”他说到这里,脸上神情忽地一变,面色骤然阴沉下来,“——之前我们说好的那桩生意,因为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只言片语,您就私自改了主意,不做了吗?”
“生意?我可不知道这世间那桩生意是像你这样做的。你还真是承了你爹的性子,为了钱连礼义廉耻都不要了。”范婆婆丝毫不惧他,反而痛骂道。
秦松此时也怒了,手一抬,厉声道:“给我带上来。”范婆婆随着他的话,不安地往门口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