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攥着张蓝玉手腕一把扯开,张蓝玉却又紧紧抱住他胳膊。
萧元冷冷地瞥过去,她执拗地望着他,双手紧紧拽着,指尖都在发白。
“张小姐。”
仅仅三个字,就令张蓝玉浑身哆嗦起来。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一个拢共见面不到五次的人说爱。”
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但张蓝玉抖着唇,固执地要听到最后。
“我不喜欢你。”
萧元平静地说。
直白的拒绝,没有歉意也不委婉,一如既往的冷淡,张蓝玉崩溃了。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
张蓝玉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换作是平时她根本不会问出这种问题,可现在情绪占了上风,丝毫没有理智可言。
“是因为当初我拉了你一把?”萧元先是回忆了一下,随后很费解,“当初换做是其他——男人、女人、小孩,都一样,只要我看见了,都会拉一把,顺手而为的事,谈不上救。”
张蓝玉神色怔怔,对于她来说非常重要,每天占据她脑海茶不思饭不想的初见,对萧元来说根本就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
若不是她提起,他恐怕早就抛之脑后。
只记得“啊,这个人曾经借给我几本书看”。
萧元走了。
张蓝玉看着他的背影,心如刀割。
……
冬天很冷,地上的雪又很厚,光靠走路是难以走回大西村。
许玥如哼着歌,在小路上慢悠悠地晃荡。
“叮铃叮铃——”
蓦地,身后传来一阵自行车的响声。
许玥如脚步一顿,微微眯起眼,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
“上车,回家。”
萧元推着自行车在她面前停下,言简意赅。
许玥如看了一眼自行车,随后把目光移到萧元脸上。
他垂着眼,没有看她。
“不。”
许玥如语气淡淡。
萧元不自觉捏紧车把手,吐了一口气,而后松开。
“你自己骑车回去。”
萧元想,许玥如应该不想再和他有任何接触,于是转头返回城里。
许玥如快被这榆木脑袋气笑了。
“站住!”
萧元一僵,听话的停下脚步。
许玥如上前两步,估算着两人距离。
“转过来。”
萧元一转头,感到一股力道揪住他衣领,紧接着一抹罄香袭入鼻腔,在这一刻,萧元心跳几乎停住了。
许玥如直接亲了上来。
柔软又冰凉的唇瓣,与他的薄唇贴在一起。
嗡的一下,萧元脑子一片空白,茫然间,耳边像有烟花炸开,大脑无法做出半点反应。
萧元瞳孔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许玥如。
只轻轻地碰了一下,许玥如很快松手。
她偏过头盯着地面,半边侧脸红得像在滴血。
不晓得二人在雪地里站了多久,可能是五分钟,也可能是半小时,反正自那过后,萧元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许玥如应该说了些什么,但萧元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萧元依靠肌肉记忆,把许玥如送回家,然后回到知青点,吃饭洗漱上床睡觉。
到了晚上,灯全都熄了,萧元睁着眼,呆呆地望着屋顶上的瓦。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热意烘得他全身发汗。
萧元实在受不了,终于找回了一点意识,往被窝里摸索,发现他没有脱外套!
萧元轻手轻脚脱掉外衣外裤,重新躺回被窝,彻底清醒了。
许玥如亲了他!
她亲了他!
萧元心跳得飞快,就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紧张的心脏像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他又开始发热,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那一幕好像定格,不停地在他脑海里播放,萧元清晰记得许玥如嘴唇有多软。
他是不是可以有一点妄想,许玥如其实……对他有一点好感?
萧元咽下口中分泌的唾沫,心跳忽然一顿。
下午发生的一切太不真实了,是不是他在幻想?
萧元突然又不太确定,毕竟大脑很善于欺骗人。
为了证实昨天发生的一切不是臆想,萧元大清早爬起来,到许玥如家门口。
许玥如推着车出门,一抬头,就见萧元站在门外,像是在出神,连她走近了都没发现。
“你……有事?”
萧元眼下乌青,精神头却躁得很,许玥如一靠近就发现了。
“送你。”
萧元声音很低,两个眼珠定在许玥如身上,不像往常,多看她一眼怕收费似的,匆匆挪开目光。
许玥如挑眉,重新打量着萧元,发现他毛衣穿反了,心思一转,不知想到什么,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萧元不明所以,只见许玥如笑,没发现自己也傻傻地扬起唇。
“我让你送我的?”许玥如问。
萧元点头,这下,许玥如笑得更开心了。
前几天许玥如来月经,身体不舒服,就让萧元送她。
现在是第九天,许玥如早就恢复了,于是昨天告诉萧元不用再来。
许玥如就看着萧元笑,也不说话。
萧元有些手足无措,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
他一定被大脑欺骗了!
昨天许玥如根本没跟他贴贴。
萧元抿唇,慢慢地垂下眼。
许玥如一看萧元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直接扑进他的怀里。
“你是笨蛋吗!”
许玥如从没见有人能这么傻,居然会把发生的事当成是在做梦,气得在他胸口揪了一把。
“我亲你了,你得对我负责!知道吗!”
萧元一愣,随后被巨大的喜悦包围。
什么隐忍克制,什么男女大防发乎情止乎礼,萧元统统抛在脑后,他紧紧把许玥如抱在怀里。
“真、真的?”
萧元声音发抖,他像一个未经事的毛头小子一样,傻愣愣地反复确认一件事实。
许玥如在他怀里闷闷地笑,然后仰起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懂了吗?”
许玥如戳了戳他脸颊,踢了一下自行车,“快点,走了,”
萧元把自行车蹬得飞快,一路上都在想,如果他和许玥如举办婚礼,她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
到了下午,萧元又来接她。
反正已经说开了,许玥如也不扭捏,在大街上就和萧元手牵手,上车后双手抱住他的腰,最亲密的恋人也不过如此。
张蓝玉在墙角根,亲眼看着二人互相依偎着远去。
她喜欢的人,和别的女人成为了情侣。
张蓝玉靠着墙慢慢蹲下来,眼泪决堤。
——
许玥如每天来找谢眠眠,两人聊着聊着就笑成一片。
她们这边轻松自在,另一头的孟灵芝就惨了,可以说是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孟灵芝蹲在药柜前,身后放了一本书,她打开一个抽屉,捻起药材,口中念念有词。
“丹砂,又名朱砂,味甘,微寒,主身体五脏百病,养精神,安、安魂魄,益气明目,杀精怪,怪……”
孟灵芝背不出来了,回头看了书一眼,恍然大悟。
杀精魅邪恶鬼。
孟灵芝在心里记下,转回头闭上眼:“杀精怪邪魔——”
她又看一了眼书,深呼吸,重背。
“杀邪什么魔?”
啊啊啊!
孟灵芝在角落抓狂。
谢眠眠停下谈话,投去视线,笑:“朱砂主身体五脏百疾,入心安神,入肺降气,入脾逐痰,入肝行血,入肾逐水。
而心主神明,肺主皮毛,脾主运化,肝藏血,肾主水,一一对应即可,不必死记硬背。”
孟灵芝回忆起人体五脏的对应,发现果真如此,豁然开朗,当场把谢眠眠刚才的话流利地复述了一遍。
背完用星星眼看过去,满是求表扬的神色。
“很不错。”谢眠眠毫不吝啬夸奖。
孟灵芝顿觉精神百倍,更加努力地记药性。
过了一会儿,张六媳妇来了,孟灵芝立即迎上前去。
张六媳妇看了一眼谢眠眠,拉着孟灵芝的手,愁眉苦脸。
“灵芝啊,我那个变少了,只有一点点,是不是快成老婆子了?”
孟灵芝先是愣了一下,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后,调整呼吸,给张六媳妇把脉。
书上说,轻取即得,举之有余,按之不足,为浮脉。
孟灵芝把手一搭上去,就感到有力的跳动,重按有点发紧,取脉浮紧数。
这样的脉象可见外邪侵袭肌表,气血衰败,精气欲竭,说直白一点,就是肾虚,气血衰弱。
张六媳妇才四十一岁,对于男人来说这个年龄正值壮年时期,但女人不同,生孩子很耗气血和精气,生完就把母体都掏空了,再好的药材补进去都无法恢复成未婚未育的状态,更何况生四五胎。
未老先衰,女人一旦月经彻底停止,没有雌激素,身体会快速走下坡路,皱纹白发,焦躁无名火都上来了,丈夫还认为你无理取闹。
所以张六媳妇愁啊。
以前孟灵芝不懂,只晓得面色不太好,会嘱咐他们多休息,但现在她很明白张六媳妇月经量少是因为什么所致。
说实话,学了医见过许多被妇科病困扰的女人后,孟灵芝逐渐开始恐婚恐育。
“灵芝,你说这咋办啊!”
张六媳妇苦恼的声音让孟灵芝把思绪拉回来,她下意识朝谢眠眠看去,她神色平静,同样在等待她的回答。
孟灵芝的目光在张六媳妇脸上转了一圈,想必谢眠眠早已看出来了。
“婶子,我给你拿些熟地黄、枸杞子、何首乌,你煲汤的时候放进去。”
孟灵芝熟练地打开药柜,抓了几把药材,用报纸包好。
张六媳妇接过,竖起大拇指:“哎呀灵芝,你可了不得,学了西医又来学中医,真是厉害得很啊!”
一旁扎满银针的李大爷也附和:“她前阵子摸脉都摸不来,这才几天,都会开方子了!”
以往遇到夸奖孟灵芝毫无心理负担的接受,并且认为那就是事实,可现在她只敢摇头,脸颊因羞愧而发烫。
“是谢医生教的好。”孟灵芝说。
其他人纷纷点头,没有一个好师父,任你有通天的才智,也得走些弯路才能成功。
张六媳妇:“谢丫,婶子走了哈,谢谢你的药。”
谢眠眠笑着点头,张六媳妇离去时,和来之前相比,心情明显愉快了些。
等她走后,孟灵芝长吐一口气,走到谢眠眠跟前。
“我、没用错药吧?”
谢眠眠抬眸,孟灵芝心里本来有底,可一对上她眼睛,就变成了一个学生,忐忑地等待老师给予的正确答案。
谢眠眠点头:“她耳朵有点黑,属于肾气衰败之象,眼白发黄,是肝气不足。
何首乌补肝肾,枸杞子护肝,熟地黄滋阴,思路是对的,君臣佐使还缺一味,如果再加桑椹合用更好。”
谢眠眠药柜里没有桑椹,孟灵芝也没想到这一茬,她有些丧气,没等人安慰,她又振作起来。
“我一定会努力学习医术!”
闻言,许玥如笑道:“你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
谢眠眠不置可否,孟灵芝耳朵动了动,听见这句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根本没行拜师礼,谢眠眠完全是免费教她。
谢眠眠不藏私,还把大部分医书和笔记注释送给了她,短短十来天,孟灵芝进步飞速,已经能分辨病情,用中药医治了。
她再次受到众人夸奖,被大家承认,一切都是谢眠眠的功劳,可谢眠眠什么都没要。
而她甚至连句谢谢都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