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柴霄、云淑妃、苏仲景、张保、伊太和、朱雀、姚进一行出现在了王城街头。
大许虽然相对偏远,但王城毕竟是集中之地,还算人丁兴旺。
与京城的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没法比,但至少人来人往、三五成群还是有的。
柴霄计算了一下单位时间的“客流量”,勉强相当于现代七八线城市水平。
与湖广地区一个比较大的县城差不多。
还算凑合。
就看怎么为这场“酒食”之戏搭台了!
他在王城正东方向停下,指着一处高高耸立的楼座。
“你们说,其中一处馆子,设在这儿怎么样?”
此语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珠子,惊愕失色,甚至差点儿摔倒在地上。
柴霄所指的,竟然是报时用的钟鼓楼!
这地方,用来当馆子,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么?
张保颤颤巍巍问道。
“君上,您说的到了就知道的地方,就是这儿?”
柴霄笑着点头。
“对!就是这儿!怎么,你们觉得不合适?”
云淑妃轻轻叹气,
“霄儿,刚夸了你怀珠韫玉、妙手频出,怎么又开始犯起浑来?”
“这钟鼓楼,是整座王城报时之处,稳重坚实,不差半刻,怎能当作食肆酒楼?”
柴霄摊了摊手。
“我也想找好现成的酒家,或者正在对外出租、好一些的房子,拿过来就能用。”
“可是,这样的酒家或房子,租金必然很高。”
“一旦摊入花销,那五千六百两,就剩不下多少不是?”
云淑妃肃然正色。
“霄儿,我等确实应将筹集银两作为此时第一要务,但不意味着可以乱来!”
“比如租金,该花就得花,这也是少傅刚才在你用早膳时担心所在!
“不论如何,祖宗的礼法规矩,还是要讲的。”
“要不然,乱了最为根本的章程,即便筹齐了钱,也落得一世骂名。”
“回头,那个不怀好意的二皇子让某个御史在京城参你一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柴霄并不在意“柴火”会做什么,转向苏仲景。
“柴火是疯狗,要参人,不用理由。所以,不用管他!”
“先生,我才疏学浅。这钟鼓楼,到底能做什么?还望明示!”
苏仲景微微点名,抖了抖衣袖,捻着胡须说道。
“晨钟暮鼓!”
“钟楼早上撞钟,代表一天开始,鼓楼晚上击鼓,告知已经入暮。”
“二者成对出现。大的地方,比如大许王城,有两对。京城更多,有四对。”
“为将声音传到各个角落,钟鼓楼建得很高。京城高达十二丈,大许王城为八丈。”
“大许王城钟鼓楼分三层,下层坚实厚重,放置大小型钟鼓。”
“中层宽敞明净,用于报时人员活动。”
“上层斗拱飞檐,栏杆环绕,可作为开放区域,举办活动等。”
“常规作用,分为三类。”
“一是日常报时,规范作息。”
“二是紧急示警。如遇敌军来犯,或者山洪、火灾发生,击鼓戒备,召集全城。”
“三是颁令教化。发布新政令,以鼓声传遍全城。还可通过诗歌、唱词等传授礼仪规范。”
柴霄听到这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笑容,就像从一片轻云中钻出来的太阳。
他等的,就是少傅说的上层可举办活动,还有最后一个作用,颁令教化。
之前,西安和北京的鼓楼,他都去过。
各有二层。
一层放置大鼓。
二层是可以开放搞活动的,相当于一个小市政中心。
如今,大许王城的鼓楼有足足三层。
除了一层放鼓,不能动。
二层为报时人员活动区,三层为开放区域。
完全可以利用起来!
至于,是不是与“礼数”有关,就在于如何解读了!
而这些话,如果他和母亲说,有狡辩和不孝之嫌。
所以,还是由少傅来说,更合适。
借力打力,是更高层次的境界不是?
苏仲景很敏锐,迅速看到了柴霄的笑容,当即表示疑惑。
“君上,我说的不对?”
柴霄双手持礼。
“先生所言极是!”
“钟鼓楼这些事,全在这儿了!”
“如您所说,上层可以作为开放区域,举办活动是吧?”
苏仲景点头。
“可以!”
但很快,这位饱读诗书的少傅,意识到了自己的学生似乎想“钻空子”,当即喝止。
“君上,这开放区域和举办活动,指的可不是开馆子!”
“与颁令教化功能相当,活动多指礼乐规矩的传授,而不是大吃大喝!”
柴霄并没有立即反驳,也没再另作解释。
刚才想借“开放区域”与“举办活动”为突破口的计策,落空了!
没办法!
要是别人,肯定一把过!
可这对上的,是整个大齐王朝独一无二的苏仲景!
输给他,一点都不冤枉!
更何况,他是友非敌!
话说回来,其实难以成行的关键,不是先生,也不是母亲。
而是整个旧有观念。
根深蒂固。
想一时半会儿改变,是不可能的。
兵法有云:戒急用缓。
欲速则不达。
一计不成,只能另生一计。
先缓缓,采用“迂回”策略试试。
于是,他指了指最上面。
“母亲,先生,咱们别在这儿站着了,到上面去看看,可好?”
云淑妃和少傅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纷纷称“好”。
一行人拾阶而上。
这是座鼓楼,由砖石砌成,身躯坚实而稳重,
一层安放着一面偌大的鼓,就像一尊弥勒佛一样。
四周还有数十面小鼓,很是精致。
来到二层,用隔板与屏风隔成了十来个宽敞的空间。
有专门放器具的,有放置桌椅供休息的。
三层的挑檐是木制结构,整个是一片开阔平台。
飞檐斗拱层层叠叠,宛如飞鸟展翅欲飞。
雕栏根根竖立,在阳光照耀下熠熠发光,似乎在诉说传承多年的印记。
放眼望去,整个大许王城尽收眼底。
能看到环绕的护城河,甚至远处连绵的西山。
柴霄突然问出一句。
“先生,柴火传密旨的时候,提到洪水或将逼近大许,是吧?”
苏仲景微微颔首。
“君上,二皇子所说泰州决口,是因为黄淮二河相交所致。”
“而之所以说或将逼近大许,是因为大许距离这二条大河均不远。”
“今天一大早,就在君上到练武场晨练之时,我叫来了都水监、执河令与乡渠长。”
“经他们确认,今年黄河侵淮,在泰州拐弯,已径直往亳州方向而去。”
“如此一来,黄淮二河已不可能再威胁大许。”
“只要盯住近日降雨,不致流经城内的颖河水位暴涨,大许可免水患!”
柴霄心里一惊。
少傅这番“此次洪水不入大许”的描述,看似轻描淡写、古井无波。
其实,每句话、每个字背后,都饱含着极大的信息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