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来说,刘少尹这么多年一直看不上许译,也不全是无理取闹,而是许译真的有个会被天下人诟病的点,就是他是废太子的内弟。
昔年,许家和柴家,一个是废太子的妻族,一个是废太子的外家,饶是废太子谋反的事他们此前根本不知情,废太子谋反的时候,他们两家根本没人在废太子身侧,但事情刚上达天听的时候,护、卫两个开国就在的国公之家,还是一日之内就被摘了牌匾,嫡支一系也都尽数下了大狱。
后来柴家阖族,不论嫡庶支都被流放到瘠城,许家却因为许家的当家人,许译的阿父在那时候的剿匪战中断了一条腿,让许家不用被阖族抄家流放,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许家无论嫡支还是庶支,凡在朝廷做官的,都被洪熙帝将官职尽数撸了,通通成为白丁。
本来事情到这里,大家对柴许两家多少会生一些惋惜之情,毕竟他们是实实在在被废太子连累的,才成了如今惨样,可偏偏不过几月,许译就被成王爷看中,一力举荐到京兆府当官,又偏偏他能力出众,在京兆府不过七八年就升到少尹一职。
时下是推举制,一个人的名声名望是重要的考核标准之一,许译因为废太子谋反的事,就是能力在出众,他的德行都会被人质疑,再次做官已经很不合规矩,七八年间就升到少尹一职,更是让刘少尹十分不服气,觉得成王爷偏心,觉得成王爷失职,身为皇亲国戚,却没做好选贤与能的事,所以他才多年如一日的和许译较劲,想把许译赶出京兆府。
赵阐看着京兆府衙差领着游溪常珂走流程,不由拧起眉,他在京兆府也好多年了,对于刘少尹和许译之间的恩怨,也算是了解的透彻的一个。
他愿意跟着许译办事,不仅是因为许译能力出众,跟着他办差,能立功升官长月俸,还因为许译的德行确实是高雅至极,跟着许译办差,他心里舒服。
至于刘少尹,这人也不是坏,就是固执古板,一旦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他来,所以明明这些年许译已经通过一言一行,让许多人对他再次为官的事改了口风,刘少尹还是觉得许译就不该做官,更不该做到京兆府少尹一职,所以倘若许译有一点点失误,都会被他无限放大。
许译的亲友犯事,绝对是有利于刘少尹攻讦许译私德不修的好点。
赵阐烦躁的拿手挠着脑袋,脑中不停想解决问题的办法。
想了半天,赵阐也没想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他决定先观望一下情况,或许游溪和常珂遇到的事不大,根本禀不到刘少尹案头,下头的法曹司法参军事就能直接审理了案子,他根本不需要杞人忧天。
倘若,刘少尹真的要抓住他家许少尹亲友犯事的点来攻讦许少尹人品德行,他再去通知许少尹。
赵阐理清头绪时,京兆府问事已经分别记录好游溪常珂和方家仆从的案情供述,他笑着上前去问问事,游溪她们为着什么来的京兆府。
京兆府问事一边记录一边答,“街上和老太太打架,穿鹅黄袄子那个是练家子,把老太太家仆打的落花流水,鼻青脸肿的。幸好被我们派出去巡城的兄弟遇了个正着,不然怕是会出人命。
穿素白衣服那个,前些日子被咱们抄家的游家女娘。
穿藏青那个,被打老太太的家仆。
那家仆说,他们家老太太是工部方家的人,这两个小女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和官家老太太过不去,看来开堂前得问问刘少尹让谁负责升堂了,说不定还得请刘少尹出山呢。”
赵阐暗道不好,案情一方涉及官家,底下的法曹参事做不了主,得上禀刘少尹了。他得逞升堂还有一段时间,赶紧去找许少尹。
赵阐想着,人已经跑出京兆府。
游溪常珂两人根本不知道,京兆府内,还有一个人为了她们和许译操碎了心,只老实按照京兆府开堂审案的流程走流程。
过了一会儿,公堂上渐渐有若干衙差出现,他们都一脸肃容站在堂内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紧跟着,一着暗红官服的中年男子从后堂迈着八方步走了出来。
他端坐高堂,威严将惊堂木一拍,两名问事一名典狱依次入座于刘少尹下首,八名白值分列于公堂两边,拿着杀威棒齐呼,“威武。”
“堂下何人?”
看过问事梳理的案宗,刘少尹已经知道堂下是谁家的人。
本来,虽然此案涉及到官宦之家,刘少尹也不是派不出人来审理案子,但他没记错的话,下头姓常的那个,是许译的表妹,姓游的那个,是游政明的孙女儿,两个女娘都不是从省油的灯的人家出来的,偏偏这两个小女娘凑在一起了,等他理清案情,怎么着都能上朝堂,参许译一本了。
有成王爷辖制着,刘少尹不会故意弄冤假错案出来,但他为了赶走许译,他也不会放过这次可以抓住许译小辫子的机会。
游溪如上次在司寇府一样,答出自己的祖父父亲的名讳和如今居住何处,轮到常珂时,她却没说父兄,只说了一个表兄许译,父兄祖父的名讳,她一概没说,住处说的也是许家的住处,并非成王府。
其实,刚刚在问事哪里的时候,游溪听到表兄两个字都傻了,因为自从认识常珂,常珂一直是在喊许译师弟,她就以为两人的关系连接来自于成王爷,哪知这两人还有亲戚关系。
“你父兄名讳呢?”刘少尹也有同样疑惑,他是认得常珂的,因为以前常珂来过京兆府找许译,不过他和许译一直不睦,所以也没有和常珂说过话,对常珂的情况并不了解。
“我是孤儿,不知父兄。”常珂语气正常答。
游溪愣愣看着常珂,她一直对常珂来自己家有些抵触,所以对她的事,不多过问,哪知常珂的身世竟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