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一生并无太多其他爱好,漫长的宫廷岁月里,大多数时间都倾注在这些花花草草之上。
只是,这等令人目眩神迷的美景,在沈凝霜眼中,却如过眼云烟,难以在她心底掀起一丝波澜。
在这稚嫩的躯壳之下,她的灵魂早已历经沧桑,见识过人生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世间的繁华与落寞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场虚无的幻梦。
沈凝霜寻到自己的位置,带着沈婉,安然坐下。
能出席皇后举办的赏花宴之人,非后宫嫔妃,即世家小姐。她们大多都有自己的手帕交,此时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欢声笑语,谈天说地,好一幅热闹非凡的景象。
而沈凝霜和沈婉刚一落座,便听到周围传来阵阵窃窃私语。
“呀,看,那不是沈家姐妹吗?”
“哎呀,还真是,这沈家二小姐居然也能来?果真稀奇。”
“人家跟太子的事谁人不知,沾了太子的光,地位自然不比从前。”
“啧啧,要说啊,这姐妹俩此时还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块,倒是叫人佩服,换做旁人,怕是早撕破脸皮、老死不相往来喽。”
“哼,我却觉着,这沈四小姐才是真有‘气魄’!您瞧瞧,这名声都烂大街了,居然还敢大大咧咧抛头露面,要是换了我,怕是羞得寻个地缝钻进去,把自个儿锁屋里,这辈子都不敢见人喽。”
“所言极是,婚约都被人当众退了,还不知收敛,照旧这般招摇过市,真真是没点廉耻之心,把咱这京城贵女的颜面都丢尽咯。”
附和声此起彼伏,仿若汹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
沈凝霜听着这些闲言碎语,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轻咬一口。
糕点入口,味道却不尽如人意,她眉头微皱,又将糕点放回了桌上。
若不是为了心中所谋之事,这种场合,她是打死都不愿涉足的,这里的一切于她而言,都太过虚伪与无聊。
随着时间推移,赴宴之人已差不多到齐。
此时,皇后身着华丽盛装,仪态万千地姗姗而来。
在接受众人跪拜之时,她的眼中满是得意之色,那光芒几乎要溢出来,想来她是真心沉醉于这种被众人尊崇的感觉。
待她在上首优雅地坐定后,脸上浮现出亲切和蔼的笑容说道:
“本宫久居这深宫之中,平日里鲜少有机会能与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姑娘们相聚,今日难得有此机缘,你们大可不必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中一般,随意就好。”
话音刚落,下方立即有伶俐之人开口附和:“皇后娘娘真是雍容华贵,仿若仙子下凡,今日能得见娘娘天颜,真是臣女之福。”
“是啊,娘娘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便是这满园盛开的牡丹在娘娘面前,也显得黯然失色呢。”
“娘娘若是不嫌弃,臣女愿时常进宫陪伴娘娘,为娘娘解闷。”
皇后听了这些奉承之语,心中甚是满意,微笑着说道:
“你们都是乖巧懂事的好孩子。今日请你们进宫,主要是为了共赏这满园春色,你们可以尽情观赏这些花儿,
若是有所感悟,不妨将自己喜爱的花儿绘于纸上。本宫这儿有一只宝蓝点翠珠钗,乃是本宫的陪嫁之物,今日就赏给作画最佳之人。”
下方的女子们听闻此言,眼中顿时闪过灼灼亮光。
那可是皇后娘娘的陪嫁啊,珍贵无比,日后拿出去,必定是一件极为荣耀之事,能在众人面前赚足面子。
皇后说完,侍从们便迅速备好作画所需的一应工具。这些女子们见此,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各展其能。
众人皆凝眉静思,或细观花卉姿态,或斟酌用色布局。
作为世家小姐,她们自幼便接受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自是都有一定的造诣。
即便有些人在绘画方面并无多少天赋,但也不至于毫无功底。
不多时,宣纸也摆到了沈凝霜的面前。侍从拿起画笔,递向她时,她却并未伸手去接,而是直接说道:“不会画。”
那侍从显然未曾见过如此“张狂”之人,不禁面露惊愕之色。
沈凝霜却仿若浑然不在意,依旧悠然自得地喝着自己的茶,那闲适的模样与周围紧张作画的氛围格格不入。
而一旁的沈婉,此时仿若舞台中央急于谢幕领赏的戏子,挥动着画笔,动作夸张而张扬,似要吸引全场目光。
运笔如飞时,还不时偷瞄周遭动静,见旁人尚未有大进展,愈发得意,心想着此次魁首定是自己囊中之物。
她本就擅长作画,为了今日能一鸣惊人,更是苦练多日。
果不其然,不多时,她便心满意足地搁下画笔,长舒一口气,仿若大功告成。
只见一幅《蝶戏牡丹图》熠熠呈现于宣纸之上,那牡丹仿若被注入鲜活生气,色泽浓烈得似要灼烧人眼,层层花瓣繁复堆砌,饱满丰盈,以浓墨重彩极力铺陈其华贵。
几只蝴蝶更是点睛之笔,以熠熠金粉精心勾勒轮廓,双翅轻颤,振翅欲飞之态栩栩如生,乍一看去,端的是夺人眼目,光彩照人。
转眼间,园内众人大多已搁笔收工,侍女们训练有素,将一幅幅画作恭敬呈至皇后娘娘御前。
皇后修长手指慢悠悠地捻起一幅幅画卷,目光在笔墨间徐徐游移,似在品鉴一场场纸上春秋。
须臾,她手中停驻在沈婉那幅画上,微微抬眸,声线轻柔却如掷地有声的珠玉:“这是哪位千金的佳作呀?”
沈婉连忙起身,脸上堆满讨好笑意:“皇后娘娘,臣女拙作,请娘娘品鉴。”
皇后娘娘瞧着那幅画,笑意渐浓,开口赞道:
“沈二小姐这画,瞧着真是赏心悦目,色彩斑斓得紧,恰似把这满园春光都收拢其中,热闹又喜庆,牡丹那富贵雍容之态被刻画得入木三分,这般画功,显然是下了苦功研习,当真不俗。”
沈婉恰似被灌了满耳蜜浆,胸脯挺得老高,脑袋微微上扬,满脸骄矜之色。
“能承蒙皇后娘娘金口夸赞,便是这画修了几世的福分,臣女惶恐至极。”
她正等着皇后宣布她此次为魁首,可是皇后并没有接话,她的眼神悠悠转向沈凝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