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要让他们闯进去,那可不就露馅了么。
隐殇往门口一站,冰冷固执的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说什么都不让。
孟统领冷下脸,气势汹汹:“怎么,陆世子这是要抗旨不尊吗?”
孟统领也有点脑子,他不再说隐锐隐殇,直接将不尊的帽子往商陆头上扣。
隐锐隐殇投鼠忌器,自然让他三分。
可商陆此时的确不在府中,这道门也是万万不能让他踏进去的。
易然站在后面,身子向后倚靠在门柱上,视线在两方之间不断来回,脑子飞快运转着寻找解决之道,不料这孟统领脾气一上来全然不顾忌这里是信阳府,招呼人就要动手。
可不是么,这南楚上上下下,除了他家主子,还有谁会在乎商陆是谁,信阳世子又是谁。
“将他们都给我拿下!”孟统领大步迈进,高昂的嗓门震耳欲聋:“陆世子,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人证物……”
易然将手一抬,拦住了孟统领的去路。
孟统领的威吓喊到一半就卡了壳,侧头看向易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人瞧着有点眼熟。
但孟统领没有多想。
在商陆身边的人,能是什么好坯子。
“你又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本统领的路!”
易然是什么东西暂不可知,但他知道,今天他要是让孟统领进了这个门,明儿他家主子就能把他修理得什么东西都不是。
易然心里唏嘘了一声,手抬着就没放下:“我家姑娘说了,陆世子身体抱恙,要好生休养,任何人不得打扰。”
孟统领一滞,心想这人口中的姑娘又是何方人物?
不怪孟统领会如此想,实在是易然此时的表情太实了,半点也不虚,真跟身后有个逆天大佬不怕王法不怕大理寺似的,让孟统领犹豫了一下,气势锐减。
“你家姑娘是哪位?”
易然笑,上下嘴皮一碰,平铺直述,仿佛在阐述某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可言语间透露出来的傲慢和乖戾分分钟能冲上天:“别问,问就是你得罪不起的。”
“……”
孟统领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
都是在京城里混的,天子脚下什么王孙显贵、纨绔子弟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这么狂的。
孟统领真被气到了,“好小子,够嚣张啊。本统领倒是要看看,你那位我得罪不起的姑娘究竟有何本事。”
孟统领出手迅速,猛地就要往房门上拍。
易然一个箭步抢上前,干净利落的扣住孟统领的手,掐着他的腕骨轻巧一折,顺着劲将他的胳膊往后一拧。
孟统领没料到易然出手如此之快,几乎是一息之间就贴着他缠了上来,手上的力道看似轻巧,实则暗含的力道是他怎么都挣不开的,一时气得脸红发涨。
“你……你敢跟本统领动手,反了天了!”
孟统领也是个狠人,只听咔嚓一声,他被易然禁锢住的手腕以扭曲的姿势一软,他虎腰一扭,一记猛拳就朝易然砸了过来。
易然不得不往后一退,孟统领顺势挣脱:“信阳府众违抗皇命,公然反抗朝廷,都给我拿下!”
这个帽子可就大了。
易然拧眉,好像闹大了。
可要他坐以待毙,那是不可能的。
隐锐隐殇见状也没有要继续忍的意思,
手握剑柄严阵以待。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身后紧闭的房门咯吱——!开了。
“都住手!”商陆从房里一步迈出来,温和的声音不是稳重,也比平时多了难以忽视的虚浮无力。
易然上前的动作顿了顿,跟着隐锐隐殇向后看去。
就见商陆一袭天青素长衫,修身如竹,清隽单薄,眉眼虽温和,也因苍白的脸色透出一丝疏冷来。
也不知是不是易然的错觉,他总觉得商陆较之前见,要清减许多。
“世子。”商陆一出现,隐锐和隐殇都有了主心骨,收了剑走到他身后。
隐锐见他穿得单薄,想起爷还“病”着,立即懂事的进去给他拿了件斗篷。
商陆披上斗篷,将手拢在衣袖里,似乎暖和了些,他叹喟一息,微微眯起凤眸:“夜世子回京了?”
孟统领看不透商陆这人,马上就要沦为阶下囚了,哪来的这份气若闲庭。
但现在商陆的罪名还没有盖棺定论,他还是信阳世子——孟统领敢背着商陆瞎逼逼,但万万不能当面给他难堪,给他为难自己的机会。
孟统领还算客气的:“夜世子今日定能赶回京城。”
那就是还没回京了。
苍溟夜还未回京,人证物证尚未齐全,大理寺就迫不及待要升堂会审了。不难想象商陆会面对什么。
易然回头看商陆:“陆世子……”
“不要你家姑娘惹麻烦。”商陆路过他时停了一下,将他的话都堵了回去:“我没事的。”
面对商陆的自信,易然内心是这样的:你没事的?你怎么没事?你难道没看出来大理寺那群人是想在苍溟夜回来之前对你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将罪名坐实吗?
易然的内心在咆哮,表面保持着清风般高雅淡定:“陆世子一切小心。”
“嗯。”商陆只带了隐锐一同去:“多谢。”
……
赤水码头。
容漓直接从甲板上一跃而下。
红衣蹁跹,影若惊鸿。
平秋看她稳稳落地,顿都不打一个,对容漓的武功之高又有了一个新认知,挺心酸自己放弃了复仇找场子,又庆幸自己及时悬崖勒马。
而容漓几步快走,拐过栈桥就看见码头边站着一人。
那人也看见了容漓,隔着人群踮起脚尖朝她兴奋的挥手。
“姑娘,这里,这里。”
是桑荨。
容漓走过去,将桑荨上下看了遍,有点奇怪:“你怎么在京城?”
桑荨不敢跟她说是来查你相好的,支支吾吾的掩饰了过去:“我……有个人要见姑娘,我送她来的。”
若是平时,容漓定能看出桑荨的不对来,但她现在争分夺秒就为商陆的事,没空理会她:“不见……”
见字还未落地,停在桑荨身后不远的马车上就跳下来一人,也是容漓认识的。
那人一身碧绿衣裳,样式不新,但胜在干净简朴,穿于她身上有一种难得的清明,就像浓雾拨开终见月。
“婢子碧春,见过容姑娘。”
容漓态度还算好,“碧春姑娘,怎么还在京城?”
为了拿到王家私藏的暗桩名册,容漓曾许诺过碧春为她寻到妹妹红春,最终红春仅剩一处孤坟。容漓便又许了她一件事,赠她一处良宅薄田,许她后半生安稳无忧。
“婢子听说他们找到了新的证人,说辛王灭门案是陆世子指使的,还说罂翘一事陆世子才是主使者。”
容漓面色发凉,她看向桑荨。
桑荨怕极了她这副表情,连连摇手推脱:“不不不……不是我。”
碧春见容漓脸色不对,心里也犯怵,她强压着惧意为桑荨开脱:“容姑娘,是我自己偷听来的,不关桑荨姑娘的事。”
“这事不用你管。”容漓收回视线,打发桑荨去叫船:“你若不喜欢许州,可以去青州、登州,下江南,上漠北,大好河山,总有你的容身之所。”
“不,姑娘。”碧春不走。
实际上易然已信守容漓许下的承诺,将碧春送上离京的渡船了,是她自己,是她放不开。“妹妹新丧,碧春残生饮恨,终不能释怀,以致夜不能安寐。”
她跪在容漓面前,执意请求:“今日我来,只求姑娘再赠我一个机会,让我能亲手手刃仇人,以告慰妹妹和我这二十年来所受之苦。只要能得偿所愿,让我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什么代价都愿意?”容漓声音低沉,吐出的字一个比一个残忍:“包括坐牢?斩首示众?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碧春只觉得冷,从骨头缝里透出的生冷,怎么会这么冷,以至于容漓每说一个字,她就抖一下,最后脸色惨青,唇色发白。
容漓一双杏眸里仿佛沉着极夜的黑,浸透她嘴角讥讽的笑意:“这样,你还想要手刃仇人吗?”
碧春闭了闭眼,微弱却异常坚定:“想!”
容漓瞳孔微缩,不得不承认那个‘想’字吐出的一瞬间,心头那细微的一点震动。
她紧盯着碧春,捏了捏袖中的方巾,眸色深邃:“如果我说,我另有办法绊倒你的仇人,不用你出面,你的仇人也能绳之以法呢?你还是坚持吗?”
“……是。”犹豫不是没有的,可并没能动摇碧春。
碧春惨淡一笑:“其实姑娘也很清楚,他们找来的证人是辛家唯一的活口了,除非有更有利的证据,否则她的口供很难推翻。姑娘手里有多少证据我不知道,但除了我,姑娘没有其他人证了,不是吗?”
“没有人证,我也照样能保住商陆。”容漓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商陆没有做的事,翻天覆地也能没人能往他身上套。”
“可姑娘再有本事,怎么也要多费一番功夫的,姑娘何必舍近求远?”碧春咬着牙,道:“姑娘,求您了。”
容漓不知道碧春为何突然改了主意,还死活不肯回头,但如她所说,碧春愿意出面作证,无疑是为商陆洗脱罪名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