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相思再回医院,宫如玉已经醒了过来。
她身体虚耗过度,醒来就已经是万幸,也无所谓之后的治疗恢复,不过是多活一天算一天。
当然,她也就没有精力看云相思自己闹着玩拍摄的玩意儿,而是把所有精神都放在云念白以及云朗身上。
云念白的病情也还不错,云朗歇息两天,已经恢复健康,只是神情沉凝,像是一夜之间成长了十岁。
云相思不出意外地感冒了。
她被医院禁止探望身体虚弱至极的宫如玉云念白,每天也只好打几个电话慰问。
她怕把重感冒传染给周伟平以及宫慎思老爷子,自己一个人搬去猫眼胡同,连学校都请了假。
日子似是又恢复之前的忙碌。
她每天废寝忘食,写剧本,背书,不叫自己有一分一秒的空闲,怕会陷入那种不愿意承受的担忧之中。
于是,她再次将身边的一切都忽视。
电话铃刺耳响起,云相思打个激灵,拎起电话,屏着气,连小心翼翼的一声喂都不敢应答。
“你又没吃饭。”
魏安然清冷的声音像是自银河流泻下来的一股寒泉,冻彻她的心肺。
“吃了,我吃了。”
云相思赶忙回应,眼神下意识地扫一眼桌子,一角还放着干冷的馒头。
“云相思,我说过,下不为例。”
魏安然的话有些压抑,在寂静的夜晚响起,催发她的泪腺。
“魏安然,我没有……”
听筒里响起嘟嘟声,那边已经挂上电话。
云相思心口一窒,抱着电话有些不知所措。
游移的目光扫过镜子,里头瘦弱的人吓了她一跳!
鬼呀!
云相思差点喊了出来,呆呆地盯着镜子不放。
镜子里骷髅似的女人,惨白着一张脸,拿一双不似真人的大眼睛回望,攫住她的视线不放。
脸颊微凉,云相思回神,抬手轻轻擦掉脸上的泪痕,认真地,仔细地打量镜子中好久不见的自己。
这样熟悉又陌生。
是她前世临死前的模样。
她又把自己过成这副鬼样子了?
又要死了吗?
还会再重来吗?
云相思沉默地走近镜子,严苛地审视自己。
蓬头垢面,营养不良,精神不济,眼下乌青,鼻头因为不断擤鼻涕而发红破皮……
真的没个人样儿了,更不像是个花样年华的女子。
怪不得魏安然那样固执的人都失望了。
云相思伸手触摸镜子里的人影,冰凉的触感叫她微微一愣。
她以为能触碰到某些无法解释的东西。
看来,她还不到死的时候。
云相思深吸口气,试着活动面部肌肉,想要做出个生动的表情出来,连部肌肉却像是活死人一般,僵硬得不受她控制。
很费力,到底是弯起嘴角,做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比她初初重生时候,对这身体的掌握还差!
云相思叹口气,移开眼神,回头打量满桌子的笔本,默默走过去一一收拾好,然后迈步进了卫生间,就着冰凉的水洗了脸。
解开头发,她拿梳子蘸水耐心地一点点梳着。
简单绑个马尾辫,她小跑着过去烧水。
天气太凉,她感冒还没好彻底,不能洗冷水澡。
趁着烧水的工夫,她赶紧收拾屋子,又扫又拖又擦又洗,忙出一身汗,倒是把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全给放下了。
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云相思扯开嘴角笑,顶着一身臭汗,浑身轻松。
宫如玉在拖日子,云朗等人的低沉情绪,勾起她上一世压得很深的记忆,反反复复等死的煎熬痛苦,那些疯狂压抑却身不由己的日子。
她以为这些情绪早已经消失,没想到却只是压抑在心底深处,蛰伏着,寻找机会便要吞噬她的理智。
心魔吗?
云相思勾起嘴角笑笑,双眼明亮无垢。
没什么,挺好的,充分说明她现在七情六欲俱全,活生生的。
云相思烧水洗澡,舒服得吐出口气,露出水面的脖颈冰凉凉的,有一种残酷的清醒。
她眉眼含笑,又嘟着嘴嫌弃似的搓着苍白瘦弱的身体,好好洗了回澡。
云相思想起跟着魏安然回部队住的第一夜,她也是像现在这般,痛快地洗着澡,破茧化蝶一般愉悦。
不同的是,那时候她还有一身代表着福气的肉肉,现在却只剩下与前世短命鬼十分相似的皮包骨。
会不一样的!她差点忘记她的逆袭目标。
逃避了这些日子,懦弱够了,也该振作了。
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只是她自己矫情一回,折腾着自己,是想要什么?
那个云家到底没有她想要的温暖,她却差点把魏安然,以及身边能拥有的一切给推远。
惜取眼前人。
她不是早就明白了嘛。血缘并不代表什么,不管前世今生,她总是被放弃的那个,不该钻这个牛角尖。
她有现在的爹妈,有魏安然,够了。
房门无声推开,她抬眼去看,眸中浮现层层叠叠的笑意。
“魏安然。”
魏安然冷冷站在门口,一言不发。
云相思抿着嘴笑,大大的眼睛弯如月牙儿。
“魏安然,帮我拿毛巾,好冷哦。”
她软软恳求,带着一抹不正经的调笑。
魏安然咬紧腮帮子,猛地甩上门!
云相思轻笑,越笑越大,笑不可抑。
清脆如银铃一般的笑声充溢整个房间,似是心愿得偿的孩子,无忧无虑。
房门猛地被推开,魏安然冷着脸进来,粗鲁地将她拎起,拿大毛巾胡乱一裹,拎回床上,丢进被子里,又一言不发地转身去了卫生间。
云相思笑声未停,眼神贪婪地跟着他修长的身影打转,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他像是也瘦了,整个人更冷凝沉稳,像是一柄出鞘的剑,锋利而带着戾气。
是这些日子被她熬得吧?
云相思笑得更开心了。
她缓缓擦着湿淋淋的头发,冷空气接触刚出浴的皮肤,激起一粒粒细小的鸡皮疙瘩。
厨房那边传来动静,云相思侧耳倾听,仔细分辨他在做什么。
煤气灶打开,烧水吗?
淘米,是要做粥吧。
还有一些陌生的动静,像是划火柴的声音。
他特意赶回来,帮她生炉子的?
云相思嘴角翘的高高的,低头瞧瞧小了一号依旧可观的胸前,微红着脸,把被子往下拉了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