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之唇齿微颤,他这些年最喜的便是自己像祖父、祖母,可最不喜的也是如此。
莫要说与二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相提并论了,就连着自己的父兄,顾念之也是不如的,有时候,他正希望,当初死的人是自己。
谢凉欢说了好些宽慰的话,让他先待在府上歇息,莫要管旁的,更何况,他是顾老将军的曾孙,若家国有难,会有建功立业的一天。
“我朝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哪怕祖父生在这个年代,与你也是一般的,作为将领,报国无门、无法建功立业,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谢凉欢走上前,拽着顾念之去到外面的水榭凉亭待上一会,她指着前边的屋子笑着说:“夫君可曾听过,止步于当下,过好每一日?”
顾念之茫然地瞧着她,不晓得谢凉欢这是弄哪一出。
“我只是一介小女子,见识浅薄了些,可也明白,有些事不是求来的,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夫君,入朝为官,全的便是这三者,上阵杀敌,还需些时间,可……”
谢凉欢刻意停顿一下,笑道:“可我手中有铺子、庄子、良田、府邸,什么也不缺,还能养着上千余人,是不会盼着战乱的,我喜安定祥和、无忧无虑的生活。”
她静静地瞧着顾念之,自知让良将安于现状,不操练士兵,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若真的深陷其中,每日只会过得很痛苦。
生活,除了生下来,还要静默地活下去,没有人会注定拥有轰轰烈烈的一生,大多数人,就止步于三餐四季、欢声笑语之间。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虽好,却不是人人都如此想的。
刚还有些烦忧,觉得自己与四皇子荣怀计策被谢忱反将一军的顾念之开怀一笑,十分笃定地说道:“能与夫人相识一场,不负此生啊!”
“嗯?只是相识一场吗?”
难不成还要继续和离?
谢凉欢想了想,觉得自己银钱还是足够的,就无所谓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又不是非要当一枚棋子。
“当然不限于此!我们还要共度余生呢!”顾念之将手搭在谢凉欢的手上,紧紧地握着,她看着依水而下的檐廊,心里美滋滋的。
如今夫妻二人关系缓和,谢凉欢自然不用为和离的事情来回奔波,她还得为顾念之谋划一番。
当日午膳过后,犹豫再三的谢凉欢回到娘家谢府。
“你回来做甚?你若是不与那个洛婉婉割袍断义,我才不愿瞧见你这个黑心肠的大姐呢!”
谢欢瑜早早地就在府门口等着了,她一见着谢凉欢就疯狂挑衅,可见惯这一幕的谢凉欢心中毫无波澜,还取笑她平日里不用功读书,只晓得看些话本子。
割袍断义?
说来可笑啊!
说得难听一点,一个女人出来争抢前夫哥,她难不成还能与对方处成能“割袍断义”的好兄弟?
“你!这些难道不是你当初看的?”谢欢瑜不死心,既然说自己不用功念书,那她也别想“独活。”
谢凉欢转身,善意地提醒。
“我的好妹妹,你大姐姐我是嫁出去的女儿家,这功课早就不用学了,如今满府上下都晓得谢家的二小姐整日抱着话本子,学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比不过谢家的大小姐。”
不少人听到谢凉欢这么说,都低着头在憋笑,谁不晓得谢家的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貌若西施,才比状元,有她母亲当年的风范。
可……
这谢家的二小姐,除了聒噪就是聒噪。
“你算个什么东西!我有母亲护着,有四皇子作为依仗,整个谢家上下,谁瞧见我,不觉欢喜的?”
谢欢瑜气得不行,直接推谢凉欢,弄得谢凉欢险些摔倒在地。
“二小姐!大小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不晓得说些好听的话吗??”茗珂真想给她一巴掌,就这种没脑子的东西,真的要到了四皇子的府邸,还不晓得会不会真的得宠呢!
人家巴不得娶个温婉贤良的女子。
可不想娶一只蝈蝈!
“我们谢家上下可不欢迎谢凉欢!”谢欢瑜愣住,她还真不是故意要推倒谢凉欢的,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再者说,这么讨厌的人,为何要盼着相见?
又不是自己的亲姐姐。
“是吗?我还以为妹妹专门在门口候着,就是巴不得早些见着的长姐。”谢凉欢诧异地看着谢欢瑜,摇摇头,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从自己的手中取下一个特意为谢欢瑜准备的镯子,戴在她手上。
还没等谢欢瑜反应过来发生何事,谢凉欢自作聪明地夸赞。“这镯子可真是适合我的妹妹,纤纤玉手,你瞧瞧,这虽然是金丝楠木做的镯子,可外头围了一拳和田玉做的围式,好看得不得了!”
“越发地衬的二小姐,手腕白皙!”
聪明的茗珂,跟谢凉欢演起了双簧!虎的谢欢瑜一愣一愣的,许是太好看了,也许是谢凉欢略带夸张的语气,让谢欢瑜有些飘飘然,她竟然听了谢凉欢的话,捧起宝贝镯子去寻李氏。
“小姐,人走,那镯子……”可都是钱啊!
“这些钱,比起夫君的前程,可算不了什么。”
谢凉欢与茗珂的声音压得极低,也就两人能听到的程度,她们快步向前走,走到谢忱的书房。
她有些犹豫,但一想到处境艰难的顾念之,谢凉欢下了决心,进入书房,本以为谢忱见着自己会觉得惊讶,没想到第一句话竟是。
“倒是等了许久,才等来你。”
谢忱将写字的笔墨放下,略带嫌恶地瞧着眼前的人,像是在说,你这速度,属实让我诧异,还是太慢了些。
“父亲……”谢凉欢走上前,行了一礼,不知所云地看向谢忱,弱弱地问道:“父亲是在等女儿吗?下次父亲想见我,只需招呼一声,女儿随后就倒。”
她在装傻。
他瞧得真切。
谢忱漠然的审视谢凉欢,随后拿起笔,语气冷淡地说:“怎么?你到此就为了瞧我一眼?如今见也见了,你该走了。”
他,这是在下逐客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