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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王爷真的有好消息(1 / 1)

正午的烈日当头高照,晒得人身上一片火辣。

白玉梨的心头却只余冰寒透骨,脚下信步胡乱匆促而行,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她害怕,真的害怕,泪水如断了线的明珠颗颗滚落脸颊。

若是又落到北堂昭的手里,恐怕下场会比前世更加悲惨。

如果真再次落到他手里,她咬紧牙关竭力思索。

北堂昭与自己相比,可算手无缚鸡之力,自己随便动手,就能取了他的性命。

但杀了他自己也难逃一死。

可笑自己既没有爹娘的血气孤勇,又毫无扭转命运的才能。

浮萍草芥般的贱命,本来早该一死。

其实自己是怕死的罢,芸芸众生,又有几人是真正不畏死的呢?

爹娘舍了这人世,是被逼无奈,若有一线生机,爹娘也不舍得抛下老迈高堂,稚龄幼女自决吧。

前世那样难熬,自己也苟延残喘的活到了元军破城之时。

不舍一条薄命,只因自己想留在这世上看看,这人世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古往今来又有哪个不想知晓身后十年,百年,甚至千年的人间又是何等情状呢?

她茫然的伸手揪下身畔一朵月季,花枝尖刺深深扎入皮肉,指间血珠滴落也浑然不觉疼痛。

方才静室默坐时,还想着这王府里虽然严苛,规矩礼仪繁多,好歹算有一处安身之所。

能暂保偏安一隅,徐徐筹划,现在看来,自己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些。

若是被发卖出去,寻机会逃离实在难于登天。

燕朝律法对逃奴极为严厉。

即便一时逃脱,身上既无路引又无照身,只怕连城门都未出便被查获。

苍天啊,为何让我重活一回?

既让我重活一回,为何偏偏在与黑三娘关扑的前夜。

哪怕早个一半月也好,至少也能有些时间筹谋,不至如此为难。

她无助的蹲下身子,捂住脸低声哭泣起来,连不远处匆匆的脚步声也未听见。

高大身影挡住阳光笼罩下来,温热的大手扶住她的双臂,将她拉了起来。

白玉梨茫然睁开满是泪光的杏仁大眼,只见一张黝黑的脸庞俯在自己面前。

离得太近,少年下巴上根根青色的须茬都看得分明。

“小梨儿,小梨儿?好端端的为何在这里哭泣?”

北堂焕额角满是汗珠,急切的问道。

白玉梨恍若梦中,流着泪哽咽难言:“王爷...王爷可是要将我发卖了?”

“发卖?是哪个胡言乱语,说本王要发卖你?”

北堂焕本来最厌烦女子动辄哭泣,可看着小梨儿哭得泪如雨下,只觉心头一阵发疼。

他抬起手小心拭擦白玉梨脸上的泪水,温声与她说话:

“本王方才回府去你房里寻你一道用膳,婢女说你随古嬷嬷去静室诵读女则了。

我找到静室也不见人,便到花苑来,就碰见司桃她们在到处寻你。

说你一个人走的极快,转过几重花木便不知去向了,本王吩咐她们先回去预备午膳。

自己四下来寻你,远远的听着有人在此哭泣,赶过来瞧果然是你。”

说着抓起她的手来细看:

“本王不过出去半日,究竟出了何事如此伤怀?看手指也被刺伤,流了这许多血,岂不疼痛。”

少年忙乱的在怀中摸出汗巾来,抓着手指小心拨去扎入肉里的尖刺,将手包裹起来。

抚着她的头道:“莫哭了,本王带你回房去。”

白玉梨泪眼朦胧,胡乱点点头。

北堂焕伸出大手,抓住她未受伤的另一只手,带着她东拐西绕,转过重重花木往留风轩走去。

直到了竹苑的小路上,白玉梨才渐渐心绪平定,轻轻挣扎被北堂焕紧紧抓了一路的手。

“王爷,放开奴...妾的手吧,苑中人多,瞧着不便,怕不合规矩。”

听她改口称妾,北堂焕嘴角一弯,古嬷嬷定是讲规矩将小梨儿吓着了,这般伤心都不忘规矩。

紧了紧掌中的小手一昂头:“这是本王府里,你是本王的人,有何不便。”

见她有些抗拒,又哄劝她:

“你看你满脸泪痕脏兮兮的,瞧着极丑。

还不赶紧回去洗漱收拾,还有这手也该上药。”

一边撮哄着一边拉着她不由分说的走回留风苑。

玉珠儿和玉豆儿正在院里往外张望,看见二人来了,欢天喜地如见了活宝贝,一叠声的通报:

“司柳姐姐,司桃姐姐快出来罢,王爷与娘子回来了。”

司桃司柳急急忙忙的从房中跑出来迎接,看见王爷紧拉着娘子的手,互相一喜。

又瞧见白玉梨双眼红肿,手上尚有血迹,吓得赶忙吩咐玉珠儿火速打水来,玉豆儿去前头取常用的药。

北堂焕这才松开白玉梨的手,司柳服侍白玉梨进内室盥洗包扎。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坐到正堂的太师椅上伸开两条腿舒了口气。

司桃倒上薄荷蜂蜜凉饮来,北堂焕一口喝干,向她细细询问今日究竟出了何事。

若是司柳便老成些,当会谨慎回话。

小司桃孩子心性,兼着一肚子义愤填膺。

叽叽喳喳比手画脚的将花苑里发生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一清二楚。

“碧云姐姐和碧芝姐姐就这样,这样。”

她绷起清秀小脸,高高的抬着下巴,努力昂首挺胸。

“这般不理不睬的从娘子身边擦过去了。

然后还说瓦舍女卑贱,污了眼,如何如何......”

北堂焕沉着脸越听面色越黑,棱角分明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

他对母妃赐下的这两个宫人并无喜爱之情,只是历来皇子长到十五岁,宫中都会赐下晓事宫女以知人事。

自己年少精力充沛,两个宫女又曲意逢迎,也曾偶尔幸过几次。

古嬷嬷早隐晦的教导过,这等晓事宫女不过例行之举,只可作为启蒙之物,而不可动情。

一来避免少年人血气方刚,元阳过旺有损身体。

二来便于大婚时行事顺畅,与王妃鱼水和谐。

只是府里没有王妃,胡奉仪又十分老实,自己从不在意这些内宅琐事。

古嬷嬷看在同是崔妃宫中所出,对她们不太约束,两个宫女便有些自尊自大起来。

难怪小梨儿那样伤心。

才入府便被自己一时纵情拉着饮了半宿酒,自己又早早被召进宫去。

累得小梨儿先受了古嬷嬷一顿教训,还读了两个时辰的女则。

好端端的又受了两个宫女一番排揎,哪有不难过的道理。

若是一般的女儿家,这会子只怕自尽的心都有了。

哎,说来说去都是本王的不是。

他沉声吩咐司桃去膳房催促摆饭,自己起身轻轻走进内室,去看白玉梨。

司柳已经服侍娘子洗漱梳妆完毕,手也上了药油包裹得妥当。

眼皮红红的小娘子默默的坐在榻上垂头不语。

北堂焕示意司柳外头听命,自己撩起衣袍,坐到白玉梨旁边。

伸手拍了拍她圆润肩头,语声放得从未有过的柔和:

“本王不在府里,让你受委屈了。”

白玉梨揉着眼睛,嘴唇红红润润。

抬起一双水汪汪的漆黑大眼看看向他。

脸上白皙晶莹,隐隐泛起两团红晕。

北堂焕看着她叹了一口气:

“那时本王在关扑台上看到你,何等的光彩夺目,威风凛凛,令人一见便心向往之。

迎你回府前还对你说过,无人敢委屈了你,哪里知道才两日工夫,便让你委屈到这般地步。”

白玉梨语声清澈低婉:

“是王爷厚爱,妾不委屈。只望王爷不要将妾发卖了。”

北堂焕摸不着头脑,皱起浓黑双眉认真问她:

“是谁跟你说本王要发卖你?”

“王爷与二大王在扑园相争原是妾的缘故,今日娘娘召王爷进宫责罚,天家规矩森严,定然不能留妾在府内了。”

她忐忑的看着北堂焕,黛眉青青,一抹深重忧虑显而易见。

原来是为了这个,北堂焕心下恍然,倏地笑弯了一双眼。

“你这丫头,真是胡思乱想,既好容易把你接入王府,再没有放出去的道理。

慢说是母妃,便是父皇责罚,我也不能从命。”

他双眼光灿灿的看着白玉梨:

“你可知道本王开始来寻你用膳时,是有极好的消息要告诉你的。”

白玉梨眸光盈盈流转,带上了几分好奇:

“王爷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妾?难道宫中娘娘不曾责备你?倒教我好生担心了一阵。”

北堂焕正要说给她听,外头司柳禀报饭菜已经备好,请王爷娘子先用膳罢。

他笑着跳起身,拉着白玉梨道:

“本王奔波了半日,肚子早就饿扁了。

你一定也饿了,走,咱们先用膳,边吃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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