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6年6月2日早晨。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突然从四面八方冒出来许多白中透黑的云彩,遮天蔽日,眼瞅着就要下一场暴雨。
走出宜安区极限武馆的大门,卫白看见人行道上的路人纷纷加快了脚步,生怕被淋了雨。
卫白却满不在乎,他身体强健,根本不担心感冒,身上的衣物也都是地摊货,用不着多么小心在意,因此自顾自的迈着不徐不疾的步子,向着一家生活超市走去。
不多时,卫白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从半透明的袋子中隐约可以看到,里面都是些糖块、糕点、肥肉等高油脂、高脂肪、高糖的食物。
毫无疑问,这些都是最普通、最廉价的,其中不乏工业合成品、勉强够得上“可食用”的标准。
可就是这么普通、廉价的食物,却花了卫白小一千。要知道,这个时代普通人的平均工资只有两三千罢了!
一来,他买的量有些多,足够一家三口吃上一个月——当然前提是这一家没有练武的。若是一个刻苦锻炼、日夜不辍的高级学员,这些也就够他一个星期的伙食。
二来,现在早就不是人类统治地球的时期了。全球七十亿人口挤在几十个基地市里,居住空间尚且不足,用来搞生产的空间就更小了。
基础资料极度匮乏,哪怕这些年里民生科技突飞猛进,能用极低的成本大批量制造食物,可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一斤人造肉价格就没低于五十块钱!而对一名高级学员,想要维持高强度训练,一天一斤肉只是补充体能的基础需求罢了。
“滴~~”
“嘟~~”
天色阴暗并不影响车辆的行驶,一辆辆电能汽车在道路上川流不息,偶尔闪过一辆传统汽车,尾气中飘散的好闻的汽油味,让卫白陶醉不已。
资源贫瘠的时代,汽油车代表的就是财富与权势!
“快了。”
“等我成为武者,加入任意一方势力,就能住进免费的豪宅,每月基础工资也有几万块,更可以出城狩猎怪兽!”
“怪兽可是一身都是宝啊,普通人累死累活的干一个月,都不如武者猎杀一头怪兽的材料挣得钱多……”
卫白越是想象武者阶级的福利与好处,心里越是焦躁,好像有把火在燎着心房。他恨不得现在马上下来大雨,好让自己凉快一下。
可惜天公不作美,直到他回到小区,天上也只是干打雷,不下雨。
“小卫,回来了,去买菜了?”
小区门口的门卫大爷坐在值班室里,透过窗户朝着卫白喊话:“马上要下雨了,快回家吧。”
“王大爷,今天您值班啊。嗯,好,我马上回家。”
卫白做出礼貌的微笑,点点头应付过去,穿过早就坏了好多年的电动栅栏门,走进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区。
这是一个由大量筒子楼组成的小区——北岸小区,小区南边是一条从工业区流淌出来的人工河,河对面就是罗峰家的南岸小区,都是官方建造的廉租房小区。
这些廉租房小区,土地利用的效率几乎接近极限,每一栋住宅楼都好像一根巨大的方形水泥柱,住宅楼之间的间距设计,根本没有考虑阳光照射。
卫白的家,在其中一栋足有36层的住宅楼的第1层中间户。
一年四季,阳光都与他家无缘。
啪咔。
钥匙打开房门,眼前是黑洞洞的房间。卫白拎着袋子摸黑走进屋子,凭借烂熟于心的方位将东西放在冰箱旁边,然后才回到门口按开灯。
咔!
开关闭合,通电的白炽灯发出昏黄的光,将这只有十平的小房间照亮,站在门口就能一望无余。
这是个一室无厅无厨无卫的小房间,四四方方,最里边是一张床,床头上一排钩子挂着衣服,床尾是放着电锅、电壶等电器和油盐酱醋的架子,架子旁边是唯一一个电器大件——冰箱,再就没什么值钱东西了。墙边墙角处,一些塑料箱子堆叠着,里面储存着平常不用的东西。
这是最最简单的单人廉租房,想要方便就去楼道里的公共厕所,厕所外边是水龙头可以接水、洗衣服,旁边还有一个老旧的投币式洗衣机,一块钱就能洗一次,但卫白从来没见人用过——反正他是不舍得用。
关闭房门,卫白看着冰箱旁边的一堆食物,略一感受腹中无时无刻不在影响自己的进食冲动,并没有将它们放进冰箱,而是将买来的十斤合成五花肉拿出来放在砧板,手起刀落。
“唰唰唰……”
眼花缭乱的刀光闪过,一整块的肉排就被切成三公分宽厚的肉丁。卫白单手端起菜板,轻轻一抖手腕,一堆肉块就进了电锅,再加好水和成品调料。
叮!
插上电锅插头,电锅自动启动。
卫白看了看袋子里其他食物,灵敏的嗅觉闻到了透出塑料包装的糕点甜香,忍不住咂咂嘴。
“早吃晚吃都是吃,先吃点垫垫吧。”
卫白拖着袋子坐到床上,随即开始大快朵颐。
人造食物,或许在营养与健康上有着这样那样的不足,但在用料调味上却都是十成足!
没有了食量的限制,更有那似有若无的进食感的催促,卫白一张嘴就怎么也停不下来,只感觉怎么也吃不够。
咔嚓咔嚓……
卫白越吃越快,撕开包装的手都出现残影,直到伸入袋子的手摸了一个空,卫白才恍然惊觉,低头一看,几个袋子空空如也,只剩一地狼藉的食品包装。抬头一看时间,只过去了约四十分钟。
“这可是五百块钱的东西啊。”
这五百块的食物,都属于物美价廉的那种,足足有几十斤!可到了自己的胃里,连个水花都没溅起。
卫白摸了摸平坦的肚子,有些欲哭无泪,这哪里是吃饭,简直是吃钱啊!
凭借“高级学员”的身份,自己找了好几份家教的工作,周一至周末的白天在武馆修行,晚上去给几个少年指导训练,一个月能挣六千左右。刨除吃穿用,每月还能剩个仨瓜俩枣的,好不容易攒下来这点积蓄。
可照刚才那种吃法,若是敞开了吃,自己那点家底能撑……十个小时?
卫白的脑子迅速做完这简易的数学题,顿时满脑黑线。
“都说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现在我是一个人都吃不饱,这怎么破局?幸好我不是吃完了就饿的那种情况。”
“可就算这样,难道让我无视这种情况,恢复以往的饮食习惯?”
“不行!绝对不行!”
昏暗的小屋里,身高一米七八、身材匀称、面相中规中矩的普通青年眉头紧锁,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卫白这人的习惯就是一边走路一边思考,渐渐的,他开始有了思路。
“我身上的异象,是我成为强者的唯一希望!不管是机缘还是陷阱,我都要抓住!”
卫白目光变得坚定起来,他很平凡,但他却不甘于平凡,这一点,从他18岁那年双亲在兽潮中遇难、失去经济来源后却依然没有放弃武者修行、现在每月拿着6000华夏币的“高薪”却活得像个乞丐一样就能看出来。
卫白这卑微之人,同样有着凌驾云天之上的野心!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我渴望了多少年的奇遇送到嘴边,岂有拒绝的道理?”
“我吃下的东西并非无缘无故的消失,这点从我身上那好像使不完的力气就能看出,不知道消化后的能量是储存起来了?还是储存一部分、另一部分强化身体素质……总之,能吃就要狠狠吃!”
“至于钱的问题……”
“嗤嗤~~”电锅上的排气孔喷着白色蒸汽,肉味飘香,但并不能影响此时全神贯注的卫白。
“钱钱钱,普通人的命根呐。老爸老妈留下的几万块遗产,早就花光了。幸好在花光遗产前,我达到了高级学员的层次,可以做家教挣钱,维持家用。可我现在的时间安排已经达到极致了,白天练武,晚上授课,没有多余的时间创收。”
卫白的父母生前都是普通人,是在荒野区的军方前哨基地做一些杂活,工作很轻快,每月工资2500,比罗峰他爸那种做苦力的搬运工一个月挣得都多一些。
唯一的缺点就是——危险。
哪怕是在高手云集、火网密布的军队基地里工作,可那毕竟位于荒野区!每一个补给基地都是人类文明的一座孤岛,被无数怪兽环伺。说不定哪天就被怪兽攻破了。
卫白的父母,就是在一场席卷江南市南部的恐怖一级蚁潮中,整个前哨基地32名武者精锐、451名军人、连同5489名普通工作人员全部殉难!
卫白这个遇难者家属,最后只是得到了一张慰问通知书而已。
赔偿?保险?
连武者的遗属都只是每月发点生活保障金,普通人就别想了,爸妈忙活一辈子的存款能够原原本本的交到自己手上,卫白就很满足了。
“爸妈当了一辈子普通人,亲戚都在大涅槃里走散了,朋友也都是普通家庭,大家都是艰难的在这个世道活着,哪有大笔闲钱支援我?赚钱只能靠自己!”
“牺牲白天的修炼时间去教课?”
“不行!”
卫白果断摇头,做家教是挺赚钱的,可那是相对于普通人来说的。以自己的需求而言,那点钱杯水车薪,而且来钱慢,占据大量修炼时间。
赚钱是为了更好的训练,如果为了赚钱长期压缩修炼的时间,不就成了本末倒置?
“看来,想要来点快钱,只有一个办法了。”
卫白的目光变得深邃。
“滴!滴!滴!”电锅发出三声脆响。
“熟了?吃饭再想吧。”
“正好,我也需要一些时间做点小实验,好好探究一下我的身体异象。”
……
6月5号这天,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
巴巴塔在等待呼延博的继承人选,金角巨兽的蛋还在宇宙里流浪,诺岚山家族的冒险者小队没有发现通往这片星空的虫洞,巨斧创始者在宇宙海里活蹦乱跳的装孙子,远在昏暗之地的界兽们懵懂的厮杀吞噬着……
既定命运中,与上面人物有着直接关系的罗峰,此时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学子,紧张的等待那场改变他人生命运的“高考”。
而卫白,这个超脱原定剧本的“变数”,在觉醒乱入者的本质后,经过深思熟虑,走出改变自己的轨迹、也是改变世界轨迹的第一步。
当天下午六点许,宜安区的武安街道,车水马龙中,卫白穿着一身整洁朴素的黑色练功服走下公交车,沿着主体为红色艺术砖铺就的走道前行。
这里是宜安区最繁华的街道,就连脚下的道路、旁边的绿化植物都设计的很有讲究,路旁是各种各样的商铺,为了吸引顾客,门面设计的千奇百怪,看上去反而有着一种眼花缭乱的复杂美。
“到了。”
走了不多时,卫白来到了一个气势恢宏的场馆前。这是一栋有着28层高的大楼,整体设计大气又美观,明明天色还早,却早早的打开了楼体镶嵌的装饰灯,富丽堂皇中尽显财大气粗的本色,矗立于楼顶上那硕大的招牌,更是整条街上最靓丽的风景线。
或者说……正是因为它的存在,这条街才会成为宜安区的经济中心!
“hr武馆,hr联盟旗下的武馆,绰号穷人与狗不得入内的高档场所。没想到我也有走进这里的一天。”
卫白看着那惹眼的招牌,自嘲一笑,旋即昂首阔步的向着hr武馆的场馆大楼走去。
不同于极限武馆、雷电武馆那面对全社会开放、收费低廉、以求人人有功练的运行模式,hr武馆是盈利目的居多,这里有更好的训练器材、私密的锻炼空间、针对性制订的课程、一对一名师指导……当然也少不了那令平民望而生畏的高昂会员费。
场馆前是一大片的草坪,能看到许多充满青春活力的男男女女,大都是或走或坐的闲聊,偶尔也有几人在进行不怎么激烈的对抗拼招,说是对打,却更像是在打闹。
这些人大都是穿着练功服,估摸着都价值不菲,可卫白丝毫不露怯,顶着一件二十块钱的地摊货穿插在人群里。
厚实的练功服,光用眼可看不出材质好不好,只要本人不说,又有谁知道虚实?
凭借自信昂扬的气度姿态,卫白竟没有被任何人怀疑。他穿过草坪中的小道,走进hr武馆的宽阔大门,踩着光可鉴人的地砖,来到一楼大厅的服务台前。
前台接待是几名长相尚佳的男女,见卫白走来,一名女性接待露出甜美而不轻浮的笑容,主动问道:“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我听说,hr联盟有一项面对公众的福利,实力足够的人,可以提前与hr联盟签订合约,加入hr联盟。”卫白嘴角带着一点笑意,身上散发着强大的自信,“我是来加入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