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深当夜回初园,就发现苏慧格外得和颜悦色,甚至还主动问他要不要抱安安,他悄悄问陆初:“你今天跟妈说什么了,晚上怎么好说话?” “我什么时候不好说话了?”苏慧从门外走进来,刚好听到慕云深的话,笑骂道:“我说你多大的人,真想看儿子直接跟我说就好,还用得着偷偷摸摸,自己家里搞得跟做贼一样。” 慕云深看了妻子一眼,后者直接将头扭开,不与他对视,他恶意在陆初手指上捏了一下,才道:“是我的错。” “你有什么错?”苏慧哭笑不得,慕云深的秉性她再了解不过,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后者往往会主动揽错,不会让人为难。 但儿子认错太主动,总搞得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慕云深道:“让妈和阿初劳神了,就是我错了。” 苏慧此刻已是被他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她叹道:“你这性格跟我和你爸一点都不像,也知道是随了谁。” 慕云深看向陆初,不语。 陆初察觉到他的视线,困惑道:“你看我干嘛?”她生的还在摇篮里睡着呢! 慕云深低头笑了笑:“没事。” 陆初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哎,妈的眼睛要瞎了。”苏慧摆摆手,表示消受不起年轻人的眉来眼去,她拿起杯子,“我先去睡了,你们也早点睡,安安晚上有周姨看着,不用担心。” 她说完还饶有深意地看了慕云深一眼,这才离去。 慕云深:“……” 为什么他刚才会从他母亲的眼神里隐隐看出“禽兽”两个字? “你困不困,要不要我们也上去?”慕云深话落,陆初就一蹦而起,“不困,我去玻璃房里坐坐。” “……”慕云深一把扯住她:“大晚上的,去玻璃房干嘛,喂蚊子?” 陆初:“……看星星。” 透过玻璃房穹顶,按理是可以看到漂亮的星空。 只是常年雾霾的C市并没有那么多好夜色。 更何况今天是阴天。 原本十分充足的理由在现实面前立即显得捉襟见肘。 慕云深不肯放过一丝一毫打趣妻子的机会,噙着笑,语气很是温柔:“看星星?” 陆初扯着他在玻璃房里的双人藤椅上坐下,淡定地看着天空道:“心中有星星,天空就是星河璀璨。” 慕云深听着这话怎么像,心中有爱,人间便是春暖花开。 于是他再次发挥自己妻奴的本色,“嗯,太太说得都对。” 陆初绷着脸看了会连月牙儿都没有的黑黝黝夜色,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慕先生,阳奉阴违要不要这么假?外面黑漆漆的,哪来的星星?” “怎么没有?”慕云深不以为然地挑眉:“我就看到一颗无比闪亮的星星。” 然后,陆初看到他瞳孔里倒映出来笑容满面的自己。 心底某一处突然塌陷,掀起的蜜意足够她度过一个寒冬。 她的慕先生,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慕云深翻身躺好,一手随意地支在脑后,一手紧紧握着陆初的手说:“阿初,我盼这一刻,盼了很多年。” 陆初偏头看了眼丈夫的眉眼,时间好像在此刻缩地成寸,八年光阴,也不过眨眼瞬间而已。 她垂了垂眸,道:“对不起。” 手心忽然一紧。 陆初笑了笑,反握住他的手:“最后说一次,以后不说这三个字了。” “那以后说什么?” “我爱你。” 玻璃房里,陡然安静了下来,偶尔能听见一声稀稀落落的蝉鸣从外面传来,但已不如盛夏时热烈。 秋天到了,而秋天是丰收的季节。 慕云深沉吟片刻,对陆初说:“阿初,我们结婚吧。” 陆初:“好啊!” 慕云深倏地扭头看向陆初,眼底亮起的细碎星光堪比天上的银河,好像这句回答,他已经等了很多年,此时此刻终于梦想成真。 “可是我们本来已经结婚了,怎么办呢?”陆初杵着下巴,有些为难:“要不要给安安登记户口的时候,我们离婚再结一次?” 慕云深脸色登时有些晦暗不清。 “逗你的。”陆初噗嗤一笑:“婚礼等过了爸的守孝期再办吧,那时候妈心里应该舒服些了。” 她说到此处,怨念颇深地抬手揪了揪自己发顶刚长出来的毛:“而且到时候我的头发也应该长出现了,不会像现在这么丑。” 见陆初又在纠结头发的问题,慕云深忍俊不禁:“现在也不丑。” 陆初拒绝和他聊这个话题。 慕云深眼底笑意渐深:“也好,到时候恐怕连花童都省了。” 陆初困惑地看着他,“安安?” “不止。”慕云深捉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刚才回来的时候,清河表哥给我打电话,说表嫂生了。” “表嫂生了?”陆初并不知道丁媛怀孕的消息,此刻吃惊又欣喜,忙问:“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正好跟安安凑对花童。” 陆初笑着拍了慕云深的胸膛:“你想得未免也太远了,而且到时候清河表哥他们有没有空回国都不知道。” “他们回不回来不要紧,女儿回来就行。”慕云深装出一副被她拍受伤了,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老婆,痛,要摸摸。” “去你的。”陆初笑骂了一句,但手还是在他胸口轻轻揉着。 慕云深心满意足地享受温香软玉的服侍,揽着陆初懒洋洋地开口:“婚礼可以先不办,但是结婚的消息要放出去的,过几天,慕氏会出一个专门的新闻稿,公布我已婚的消息,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慕云深的太太叫做陆初。” 他说到此处,低头吻了吻陆初的额角:“你放心,就算你的身份公开,只要你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就不会有不识趣的人来打扰你和安安。” 陆初沉默片刻,问:“我都戴上点翠了,还能普通吗?” 慕云深愣了一下。 陆初抬头看向他,目光坚定:“我是想过普通人的不错,但我也希望能与你携手并进,阿深,我想过的普通人生活并非双耳不理窗外事的贵妇,而是忙碌之余,还有简简单单的柴米油盐。” 她要的生活,不过如此。 充满了人间烟火。 慕云深忽然感觉自己起起落落将近三十年的心脏,在这瞬间,终于落到了实处。 原来从头到尾,他想要也只不过是一个温暖的家。 这个他前半生视为奢望的东西,在陆初身上,终于尘埃落定。 今夜没有星光,但在陆初和慕云深眼中,各自汇成了一条星河。 …… 一周后,慕氏公关部放出慕云深已婚生子的消息,慕氏公布信息没多久,陆初的信息就被翻了出来,有了慕氏的刻意引导,陆初的身份虚虚实实,一夜之间,关于她身份的猜测纷纭。 再次被推上舆论头条的陆初显得十分淡定,只瞥了热搜头条一眼后,就抱着儿子去坐到一旁喂奶去了。 苏慧拿起手巾擦了擦安安嘴角溢出的奶水,道:“安安最近胃口好像比刚回来那阵子好多了。” “嗯,这几天平均每天比以前多喝30ml左右,我尽量控制不超过120ml每次,医生说,安安本身肾脏承受能力就比较差,喝多会增加肾脏负担。” 苏慧点了点头,道:“前几天,云深来找我谈过了。” “什么?”陆初扶着奶瓶,奇怪地看向苏慧。 苏慧睇了眼茶几上熨烫整齐的报纸,道:“婚礼的事情,听他说你们要等你爸的守孝期过了再办婚礼?” 陆初点头:“应该的,只是一个仪式而已,也没必要那么着急。” C市的守孝期是三年,三年时间,并不长。 “傻孩子。”苏慧笑了笑,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计较这些,你爸也不会在乎这些虚的,只不过准备婚礼确实要耗费些时间,婚纱场地什么都需要提前定制,我前两天就跟云深说了,也别等三年了,婚期就定在明年年底,到时候,安安应该也能走路了,勉勉强强可以给他爸妈当个小花童了,是吧,我的乖孙?” 安安在苏慧的逗弄下,掀开了一条眼缝,看见熟悉的妈妈和奶奶,他小手推开奶瓶,嘴角咧开,喉咙发出了没人听得懂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陆初和苏慧相视一笑,她把奶嘴重新塞进儿子嘴里,“小鬼灵精。” 苏慧笑着感慨:“活泼点好,以后调皮捣蛋也热闹些,要是像云深那样不言苟笑,多无趣。” 陆初莫名就想起了容家豆豆的光荣事迹,心里默默道:其实安安像慕云深也不错。 至少……那什么,根正苗红。 安安小手搭在奶瓶上,欢快地嘬着奶嘴,笑纳了妈妈和奶奶的“称赞”。 陆初低头看了眼模样越来越往慕云深上靠的安安,嘴角漾起淡淡笑意。 她的前半辈子过得磕磕绊绊,她想自己后半辈子大抵也是如此,为了生活辛苦奔波,却从来也不敢想,她有一天竟也能如此幸福安逸的日子。 安安。 陆初总是随遇而安,可在遇见慕云深之后,他便成了她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