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循守旧,眼睛永远盯着亲亲尊尊的榖梁,积极外向的左传确实更符合刘询的心意。
论继承的古礼,左传比公羊、榖梁保存更多,论对未来的开创,也比他们来得大胆。
“周之道,用夏变夷是也!”
新左传全篇,无处不在用春秋二百余年的历史来阐述这一理念,以为周时礼乐局限于宗周洛邑,而周公改制,分封诸侯,方将周礼推广到天下,如此方有诸夏诞生,而与外部的戎狄蛮夷有了区别。
今日大汉也处于相似的节点,中原地区,冠带之伦,咸获嘉祉,靡有阙遗。然而交州、荆州、凉州、益州、幽州和三都护等地,却仍多有蛮夷长君,政教未加,流风犹微。至于大汉封建之外,更有无礼之邦,放弑其上,君臣易位,尊卑失序。
天子有道,当守在四夷,以为应该主动出击,输出礼乐仁义,让周边也变成文明国度,如此方能杜绝匈奴郅支单于等冥顽不灵之辈,邪行横作于葱岭,犯义侵礼于边境。
若左传一派的领袖换了任何一个人,刘询都会欣然纳之,甚至会待之如公孙弘,封侯拜相。
然而偏偏是西安侯,是已为汉家立下大功,再往上就功高难赏的任骠骑。
“西安侯,你究竟想做什么,一位堪比周公、孔子的圣人么?”
天子尊崇先圣,因为圣人已死,若跟一位活圣人共处于世,那感觉恐怕就不太好了。
刘询如此想,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年轻时候自以为身体好,直到年过三旬,少时在牢狱里落下的病根便开始发作。当初虽受丙吉照料,但那毕竟是终年不见阳光的邸狱啊,刘询甚至怀疑,丙吉为他找的两个奶妈都是穷人女囚,或许也有疾病,跟奶水一起灌注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两年身体不太好,让刘询忧心忡忡,甚至开始走曾祖父老路,颇修武帝故事,求神拜仙,谨斋祀之礼。他听闻益州有金马、碧鸡之神,可醮祭而致,于是遣谏大夫蜀郡王褒持节而求之。
但也知道这没什么用,尽人事安天命罢了,倒也不至于早丧,但要做好活不过任弘的准备。刘询在世时有把握压住任弘,可若换成他的儿子呢?
那恐怕霍光大将军的故事又要重演了,霍光被儒生以为是“不学无术”,但任弘如今已有学有术,虽然公羊、榖梁不认,但若左传大兴?天下士人又会如何看。有大功如此,再加上新学领袖的身份,难说就会被塑造成那个应命而生的“圣人”。
刘询最猜疑时,甚至暗暗推算了一下“代汉者当涂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