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龙,但又不完全是龙。
它有龙首,龙眼,龙口,以及龙须和龙爪,但身子又像是一个人,穿着青黑色龙袍,头戴金玉冕冠,珠玉垂旒,端坐于高殿的皇座之上,有权倾天下之势,尊贵威严至极。
墨画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座大殿之中。
殿堂高耸,四周雕着龙像,云雾蒸腾。
两侧是一排排身穿华服的“权贵”,有文臣,有武将,有祭司。
他们有着人的样貌,但躯体却有小部分“龙化”,或有龙爪,或覆龙鳞,或带龙须。
这些人,全都垂首含胸,神态恭敬,跪伏于地,对着皇座上的半龙半皇之人行着大礼。
偌大的龙殿中,唯一站着的,是墨画。
此时的墨画,就站在大殿之下,抬头望着居于大殿上方,皇座之上的“龙皇”。
身穿龙纹冕服的龙皇,居高临下俯视着墨画,声音厚重而威严:
“既见本皇,为何不跪?”
跪?
见面就要自己跪下?
墨画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反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我为什么要跪你?”
“大胆!”龙皇生怒。
这一声怒斥,宛如晴天霹雳,在龙殿之间回荡,风卷龙吟,四方震动。
所有大臣,皆惊慌失色。
但在这种狂躁的神念波动,和强大龙威之下,墨画神色淡然,岿然不动。
龙皇目光微凝,深深看了墨画一眼,缓缓道:
“你……非我大荒皇裔?”
墨画摇头,实话实说道:“不是。”
“既非我大荒皇族之子,为何能进入这大荒龙殿?”龙皇沉思片刻,冷声道,“你从何处得了龙脉?又是谁替你引的路?”
墨画闻言微怔,心里也有些疑惑。
龙脉倒是在他手里。
但是……引路?
有人替自己引路了,所以自己才能进入这龙殿,面见这尊龙皇?
是谁?
墨画微微皱眉。
而持有龙脉,有人引路,才能开启的梦境龙殿,那就意味着……
墨画若有所思,抬头问那龙皇,“这里,是大荒的传承道场?”
“不错。”龙皇沉声道。
果然……
墨画便昂着头,直接问他:“你会把大荒的传承传我么?”
龙皇不怒而威,眼眸中有寒意涌动。
而在它手下,便有一尊身穿龙甲,碧眼竖瞳,浓眉长须的龙将,踏步而出,以长枪指着墨画,斥责道:
“无知小儿,好大的胆子!无大荒血脉,也敢觊觎我大荒皇族的传承?凭你也配?”
墨画冷哼,“我与你主子说话呢,你算什么东西?一个站岗的,也配插嘴?”
龙将当即大怒,“大胆孽畜,口出无状。我这便替陛下,诛杀你这无礼之徒!”
它向龙皇叩首,而后便目露杀意,龙爪握着长枪,自大殿之上一跃而下,身形化龙,枪尖寒光点点,直奔墨画面门。
这一枪,威势极大。
枪身之上,缠有青龙虚影,衬着这身材魁梧,金甲灿灿的龙将,一时恍若天人。
墨画只冷笑一声,伸出手掌,轻轻一攥,便将这威力无俦的枪尖,牢牢攥在了手心。
枪尖龙影明灭,杀气腾腾。
墨画的手掌,小巧白皙,却似有执掌乾坤之力,轻而易举便将这枪尖攥住,任这龙将如何发力,都动弹不得。
龙将色变,催发龙力,还欲变招。
墨画却已经手腕一拧,凭借强大的神念之力,将长枪直接拧断,而后踏步向前,小脚向前一踹。
这看似轻飘飘的一踹,却含着滔天之力。
龙将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被直接轰飞,撞在了龙殿的墙壁上,不知碎了多少骨头,昏迷不醒。
只一拧,一踹,这威武的龙将,就被墨画废掉了。
龙殿之中,众臣震动,神色惊惶。
他们料到,这黄口小儿,敢如此胆大包天,必定有所依仗。
但不成想,他竟强悍如斯。
龙皇麾下的猛将,也不过其一合之敌。
皇座之上,龙首人身,气度威严的龙皇,眼眸中也流露出一丝异彩。
小小年纪,竟如此骁勇,若能收入麾下,臣服于本皇,必能壮我大荒威势……
龙皇目露沉思。
墨画却也抬起头,看向龙皇,道:“你不愿把大荒传承给我,那就放我回去吧。”
他也不太想惹事,更不想与大荒皇族结仇。
大荒皇族历史悠久,还有业龙护身,背后不知还藏有多少隐秘,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何况初次见面,墨画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
那个龙将,要不是一脸嚣张,先对自己下杀手,他也不会一脚把它踹飞。
就这,他还是手下留情了。
如若不然,以他如今结丹的神念,纯金道化之身,稍微再用点力,就能把这龙将,整个踩成齑粉。
因此,大家各自罢手最好。
龙皇看着墨画,思索片刻,缓缓道:“你不想要,我大荒的传承了?”
墨画一怔,反问道:“你能给我?”
龙皇摇头,“要得我大荒传承,需要正统大荒皇裔的血脉,你没这份血脉。”
墨画皱眉。
既然自己没有大荒的血脉,那它还废话些什么?
“不过,”便在此时,龙皇继续道,“大荒的传承,并非只有皇裔一脉。”
“皇族有皇族的传承。”
“贵族有贵族的传承。”
“庶人亦有庶人的传承……”
墨画恍然,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我算是个‘庶人’,能学大荒庶人的传承?”
“不错。”龙皇颔首。
大荒庶人的传承……
墨画心中琢磨。
他倒也不在乎,什么皇族,什么庶族的。
天地大道,万千道法,品阶或有高低,人也自分尊卑,但无论高低上下,强弱大小,本身都是“大道”的一部分。
任何法门,能用,好用,实用就行
没必要非去追求一些看似“高大上”的东西。
更何况,墨画也比较好奇,大荒庶族的传承,究竟会有哪些……
墨画沉思之际,龙皇又居高临下道:
“你血脉不行,皇裔的传承,无法传你。但庶族的传承,本皇可以‘赐’与你。”
墨画点头道:“那你赐给我。”
说的是“赐”,但他的口吻,却带了一丝命令的意味。
龙皇按捺下心中的不满,声如洪钟,命令道:
“那你跪下。”
墨画皱眉,“怎么又要跪?”
龙皇沉声道:“此乃大荒传承的仪式,你跪下,臣服于大荒,臣服于龙脉,我才能赐你传承。”
墨画不屑,“那算了,我不要了。”
人生在世,跪天跪地跪父母,区区大荒皇族,也配他去跪?
大荒的传承,不要也罢。
龙皇目光一沉,“你不要?”
墨画点头,“嗯,不要了。”而后又道,“你放我回去吧。”
他时间宝贵,要回去继续研究阵法了。
这些传承,大荒不给,那他就自己去琢磨,自己去养一条龙出来。
可龙皇却沉默不语,没有任何动作,片刻后它摇了摇头:
“不行,这个传承,你必须学!”
墨画察觉到气氛不对,目光不善,“你什么意思?”
龙皇双目微张,气势陡然一变,伸出青黑色,闪着寒光的龙爪,指着墨画,带着极大的压迫力,命令道:
“跪下!”
墨画冷笑,本不在意,可下一瞬,却神色微变。
虚空之中,一股凛然不可违逆的气势,骤然降临。
强大的威压,施加在他身上,一股诡异的力量,渗透着他的膝盖,逼迫着他跪下。
“这是?!”
墨画心中一惊。
他能感觉到,一股类似于法则类的力量,笼罩在龙殿之中。
大荒的龙威,和皇权的威仪,在一点点侵蚀,渗透着他的神念,让他一点点产生“臣服”的欲望,从而让他跪下。
墨画很快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因果法则。
只要一跪,神魂中便会产生一丝奴性。
奴性入脑,会渐渐滋生壮大,融于意识,形成习惯。
自己也会一步步奴化,最终成为大荒皇权和龙威的“奴隶”,心甘情愿受其奴役。
这股力量,以神念为媒介,是更高一层的“法则”之力。
即便是墨画,一时也心生难以抗拒之感,膝盖也有些发软,看似要一点点跪下。
墨画心中冷笑一声,当即催动道化本源,抵抗这丝“龙威”的侵蚀。
同时平心静气,以道法自然的冥想,抑制皇权威压下的奴性。
周遭威势如山,墨画却纹丝不动。
龙皇见状大感诧异,而后龙眸之中,精光一闪,整个人透露出身居上位的无上威势。
它缓缓开口,每句话,都如同洪钟大吕。
每个字,都蕴含着皇族威严,充斥着血脉之力。
“你废了本皇的龙将,本皇施恩,不怪罪于你,甚至会提拔你,做本皇的禁军。”
“这是对你的嘉赏,是对你的恩赐。”
“你当跪下,虔诚叩拜,谢本皇隆恩。”
这句话,含着诡异的蛊惑之力。
但墨画并未跪下,目光冷淡。
龙皇眼眸之中,露出一丝不悦,继而又道:
“这是本皇,对你的恩赐。”
“你应当感到庆幸,感到荣耀,应当五体投地,跪拜于地,铭感皇恩浩荡。”
“这样,本皇才会赐你大荒的传承。”
“你出身低微,你的父母,皆是庸人,传承自你父母的血脉,实在低贱。”
“唯有得本皇恩赐,你才能舍弃出身,脱胎换骨,逆天改命……”
……
墨画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目露寒光,指着龙皇的鼻子骂道:“老长虫,我给你脸了?”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我爹娘坏话?”
龙皇愣住了,龙脸之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它身居皇位,受万民朝拜,这么长时间以来,还从未有任何人,任何存在,胆敢当着它的面,行如此污蔑之事,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话!
简直冒天下之大不韪!
论罪当千刀万剐,诛灭九族!
龙皇再没有了此前的镇定和威严,怒目须张,龙鳞倒逆。
但墨画同样很生气。
“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
他不再留手,全力催动道化的神念,整个身躯,当即爆发出极其璀璨而刺目的金光。
这个金光,纯净无比,磅礴的神韵流转,道化的法则内蕴。
强大的龙气被消解。
皇权的威严被抹灭。
墨画挣脱了龙殿法则的束缚,运转神念,金光灿灿,宛如一尊金色的小仙人。
他踏步而出。
只一步,便迈过龙殿高耸的台阶,逼近了上方的皇座。
附近守卫的龙将震怒,纷纷杀上前来。
墨画一拳一个,金光浩荡间,将这些龙将全部轰杀,碾为齑粉。
墨画再迈一步,已然踏上了龙皇的皇座。
他一脚,踹翻了龙台,而后小手一伸,宛如天罗地网,便向高高在上的龙皇抓去。
“孽畜!尔敢!”
之前还尊贵不凡的龙皇,再没了一丝从容,它伸出龙爪,向墨画撕去。
可下一瞬,它狰狞的龙爪,就被墨画白嫩的小手攥住了。
墨画将龙爪,一根一根,全给掰断了。
龙皇震怒,化出龙形,与墨画厮杀。
可龙殿的法则,镇不住墨画,龙气和皇威,对有道化神明之躯的墨画失去了束缚。
单凭神念之力,龙皇这副半龙之躯,也根本不是墨画的对手。
不过十来个回合,龙皇就被墨画打断骨头,踩于脚下。
墨画高居龙殿之上,骑着龙椅,踩着大荒龙皇,冷哼道:
“臭长虫,说我血脉低贱?现在看看,谁更低贱?”
龙皇羞怒愤恨至极,“无耻孽畜,亵渎我大荒龙殿,玷污我皇族威严,终有一日,你会遭受业龙之报,堕入无边炼狱,受无尽痛苦,永世不得超生!”
这恶毒的咒言,墨画一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真能杀他的,早就下杀手了。
杀不了,才会说这些恶毒直言,无能狂怒。
不过这次,面对的是大荒龙族,墨画心中却不免有点嘀咕。
遭受“业龙之报”?
真有这种东西?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若杀了这龙皇,就会招惹上因果,被大荒的业龙报复?
墨画又目蕴金光,打量了一下,这个所谓的,大荒的“龙皇”。
这只龙皇,半人半龙。
身子是人,但头部是龙首,手脚是龙爪,皮肤有龙鳞。
从外形看,的确一半人,一半龙。
而它的神魂,在墨画的神念透视中,也有一半是人,一半是龙。
人的一半,据墨画估计,应该是大荒某个皇族,甚至可能是某个“皇帝”的魂魄。
而龙的一半,则是货真价实的“龙魂”。
也就是说,它是“人魂”掺杂着“龙魂”,杂交而来的神念造物。
那若杀了它,估计真的会有“龙”的业报……
而且,墨画也不知,这只“龙皇”到底在大荒,是个什么地位。
它这么菜,应该地位不高……
但假如它背后,还有其他什么上古龙皇,远古龙皇,太古龙皇之类的老祖宗……
自己杀了“小”的,会不会牵出“老”的,这样祖祖辈辈无穷尽,一直找自己麻烦?
这只龙皇,或许没那么强。但其他更古老的存在,可就未必了。
经过孤山邪胎一战后,墨画就谦逊了许多。
他的神念,虽然很强,但也并不意味着,就真能无所顾忌地大杀四方而无敌手了。
“要不……将这龙皇放了?”
墨画心中沉吟。
虽然自己杀了它的龙将,踹了它的龙台,骑着它的龙椅,将它踩在脚下。
但这归根结底,都是它先动的手。
是它非得要强迫自己跪下的。
大家相逢一笑泯恩仇……也不知有没有可能?
墨画想着想着,神情就有些踌躇,脚下也有些犹豫。
他的迟疑,被龙皇察觉到了。
龙皇知道墨画“怕”了,当即冷笑了起来:
“无知小儿,你不知你犯下的,是何等的大罪。”
“你最好现在罢手,并跪下来,向本皇磕几个响头,答应为奴为婢,本皇或许可以网开一面,饶你不死。否则假以时日,定叫你遭无上业报,魂飞魄散!”
墨画的脸色,又拉了下来。
他向来是吃软不吃硬。
这只老长虫,若是好好说话,自己一时高兴,兴许也就放了它。
可现在它什么意思?
威胁我?恐吓我?还想杀了我?
身居皇位,养尊处优惯了,一点生死概念都没有?
墨画轻轻一笑,“大荒的皇裔?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龙皇一震,大怒道:“你敢?!”
可不容它分说,墨画已经伸出手,扼断了它的脖子。
而后右手一凝,显化出一柄,带着一缕星空黑色的,诡异的神念短剑。
这柄剑上,凝结着太上斩情的天魔之道。
墨画如今已经神念结丹,对神念化剑的领悟,更上了一层楼,已经可以单独调动天魔斩情的法则,融入神念化剑之中。
因此,这柄“神念化剑”,本质上是一柄“天魔剑”。
墨画用天魔剑,将龙皇神念之中,“人魂”和“龙魂”的部分,切割了开来。
当初在孤山神殿,他就是这么切割邪胎和黄山君的。
如今墨画神识更强了,神念化剑更锋利了,切割起一只,实力不如邪胎的大荒龙皇,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金色掺杂着黑色的剑光一闪。
龙皇一分为二。
“孽畜,你做了什么?!你……”人形的龙皇,愤怒之余,一脸的不可思议。
墨画懒得与他啰嗦,小手一掐,直接捏死。
剩下的部分,就是纯粹的“龙魂”了。
一缕淡青色,威严内蕴,桀骜不驯的青龙之魂,被墨画握在手间。
墨画望着这缕纯粹的龙魂,心中自然而然,就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条龙……能‘吃’么?”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如同野火一般,瞬间占据了墨画的全部心神。
龙魂纯净,龙力充沛,而且流淌着截然不同的强大念力。
墨画的嘴角,流出了口水。
他忍了忍,终究是没忍住,张开嘴,“啊呜”一声,将整条龙魂,吞进了口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