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就在艾玛咬紧牙关,握住了手中的长柄细剑时,甲板下方那些的脚步声逐渐销声匿迹,原本轻重不一的密集响动沉寂了下来,仅剩下了一道又轻又小的绵软脚步。
听着那柔软的布拖鞋在地板上趿拉的响动,刚刚磕头恳求艾玛彻底杀死他的络腮胡壮汉,顿时不由得浑身颤抖了起来,不自觉地往甲板的入口迎了半步,但马上又像被蛇咬了似的猛退了回来。
“咔。”
伴随着一道木材摩擦的轻响,王船甲板上的活板门微微动了动,似乎有人想要从下面把门推开。
但这扇通往下层舱室的活板门,早就已经被清理员们用各种手段封死了,底下的人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推动活板门,随即只得吃力地抬起小拳头,在裂开的活板门底部用力地敲了敲。
“爸爸?”
当清脆的童音从下方传来时,络腮胡壮汉的双腿便猛然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甲板上,而活板门下的小孩子,似乎听到了上面的响动,不由得开心地搁着门板喊道:
“你在外面对不对?爸爸!你开门呀!”
“咚咚咚。”
“开门呀,你怎么不理我?”
“爸爸?”
“巴夫洛,你还好吗?”
看了眼整个人半趴在甲板上,既想要往活板门的方向去,但又一步都挪不动的络腮胡壮汉后,站在最前面的一名女清理员犹豫了一下,随即开口提议道:
“要不我直接把那孩子送……”
“不!别!”
忙不迭地喊住了女清理员后,络腮胡壮汉撑着甲板支起身体,试着往活板门的方向挪动了起来,奈何他的两条腿在不受控制地打晃,好半天也只挪出了一米不到,距离活板门的位置还相当遥远。
而等了一会儿没见有人来开门后,活板门下方的童音似乎有些急了,一边吃力地咚咚咚敲打着门板,一边满是害怕地道:
“爸爸!你快来帮我开门啊,家里有好难闻的烟……好烫啊!”
“求你让我出去!火!着火了!已经往我这边来了!”
“爸爸!你开门好不好?我以后不会不乖了,你不要把我关在家里!”
甲板下的童音逐渐带上了哭腔,紧接着,大量呛人的灰色烟气,也顺着活板门和甲板间的缝隙,开始止不住地往上飘,下方似乎真的遭遇了一场危险的火灾。
而在童音真的哭了出来,并且第三次哀求他过去开门时,络腮胡壮汉终于忍不住了,直接纵身扑了出去,撞开了压在活板门上的半截桅杆,拼了命地用手指头去抠活板门的拉槽。
奈何为了能多撑上一会儿,活板门的拉槽早就被异常物彻底封死了,哪怕被络腮胡壮汉抠得指甲掀起,被挠得木花飞扬几乎整个儿烂掉,那扇布满血红指印的活板门仍旧关得死紧,没有半点儿开启的意思。
“开门!”
似乎反应了过来,被情绪支配的络腮胡壮汉猛然回头,望向了刚刚开口的女清理员,跪在甲板上满眼血红地求恳道:
“求你!求你把门打开!”
“我……好吧……”
女清理员咬了咬嘴,似乎想要劝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闭了闭眼,伸手对着活板门的方向微微一撕。
“咔嚓!”
清澈的机括声从下方传来,随着女清理员撕扯的动作,原本像是整个儿焊上去了一样的活板门,直接整个儿弹了开来,死界太阳黑沉沉的光亮洒了下去,照在了下方满脸泪痕的小女孩儿脸上。
“爸爸!”
被络腮胡壮汉颤抖的双臂,从布满烟火的舱室里抱了出来后,脚上趿拉着一双白色兔子拖鞋的小女孩儿,立刻伸出带着婴儿肥的手臂,紧紧地搂住了络腮胡壮汉的脖颈,红着眼睛哽咽道:
“我怎么喊你都不来给我开门……我还以为你因为我淘气,所以不想要我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浑身颤抖着搂住小女孩儿,感受着那已经阔别了十几年的小小心跳,眼泪和鼻涕已经糊成了一片的络腮胡壮汉,不由得噗通一声跪在脏污的甲板上,同样哽咽着不断承诺道:
“我不要自己也不会不要你!我……爸爸只是一时生气把你关在了家里!但不管什么时候,你只要喊爸爸!我都一定会到!只要你喊!只要你喊我!”
“好!”
小女孩儿闻言不由得破涕为笑,连连点头道:
“我会喊你的!我……爸爸?我的嗓子好呛……我好像……喊不出……”
随着小女孩儿逐渐喑哑的声音中,原本只在船舱下蔓延的呛人烟火,悄然从她的口鼻中渗了出来。
在一众清理员恐惧的神情中,大量泛着红色星点儿的烟灰从她口中喷出,洒在络腮胡壮汉的胳膊上和胸口上,将他本就动荡不安的灵魂,烫出了密密麻麻的黑红色孔洞,随后一路向着更深处烧灼了过去。
而络腮胡壮汉怀里的小女孩儿,也在火烧火燎的烟雾中迅速干瘪开裂,从原本莹润可爱的孩子,变成了一具被火焰舔舐得枯干的焦尸。
爸爸!
张嘴再次喷出了一蓬烟灰后,迅速变得枯干的小女孩儿望向目眦欲裂的络腮胡壮汉,满眼疑问地张开了嘴。
我明明喊了的……你怎么没有过来救我?
“不!不!”
看着怀里迅速枯干碎裂的小小身体,望着她那满是疑问的眼神,络腮胡壮汉不由得扯坏了自己的衣服,拼了命一样地给她指自己身上的烧伤疤,跪在小女孩儿面前满眼绝望地解释道:
“我没有骗你!爸爸真的去了!发现着火之后我马上就冲进去了!我把家里都翻遍了!但我……我……”
随着那小小身体的逐渐崩解,络腮胡壮汉被烟火熏得黑红的眼前,似乎再次浮现出了燃烧着倒下的柜子,以及柜子下看着自己经过,却因为喊不出声音,只能望着自己的背影被活活烧死的女儿。
“我没听到!我没听到啊!”
在络腮胡壮汉绝望的悲号声中,他身上被烟火蚀出的孔洞愈发巨大,几乎将他整个人从胸口处烧成了两截,而络腮胡壮汉却好似一无所觉,只知道拼了命地用头猛磕面前的甲板……直到被一柄细剑当胸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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