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晴雪等人纷纷惊醒, 一睁眼便见几名身着紫衣, 背负长剑的年轻男女出现在面前。
“你们是什么人?”
“我等乃天墉城弟子, 今日来此捉拿本门叛徒百里屠苏!”
方兰生早已清醒过来, 闻言一脸惊恐的看向百里屠苏,又转头看着来人:“你们刚才说什么?杀杀……杀人?!”
“不错,百里屠苏杀害同门师弟,私逃下山, 我们正是前来捉拿他归案!”
“肇其住口!屠苏师兄才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是被冤枉的!”领头的一名紫衣少女面带怒色,狠狠瞪了说话的人一眼。
肇其冷笑:“师姐你别袒护他,他若不是心中有鬼, 为何要逃出门派?”
另一名弟子律义也一脸不善的看着百里屠苏:“不错, 百里屠苏这混账仗着自己师父紫胤真人是门派中地位颇高的执剑长老便目无法纪, 肆意妄为!趁执剑长老闭关,做下这等狼心狗肺之事!天墉城戒备森严,若非门中弟子, 肇临师弟怎么会如此轻易被人杀死?!”
“就是!凶手除了他还有谁?!”
“之前就差点杀了大师兄, 这次肇临的死他绝对脱不了关系!”
其他弟子也随声附和, 你一言我一语, 言辞凿凿,说得好像亲眼看到了百里屠苏杀人的场景似的。
众人对百里屠苏的不忿由来已久,天墉城以执剑长老紫胤真人剑术最为高绝,是数百年来唯一修成仙身之人,被誉为天下御剑第一人。
天墉城的剑术亦是因他而兴盛, 逐渐跻身为天下修仙大派。
这么一位万人敬仰的剑仙长老,门派中弟子无一不想拜入其门
奈何紫胤真人喜好清净,收徒又极严谨,在天墉城数百年,座下也只有两名弟子,一位便是大弟子陵越,也是天墉城弟子的大师兄,另一人便是十年前收入门下的百里屠苏。
陵越天资高绝,剑术已颇得执剑长老真传,行事又向来稳重,处事公正严明,在众弟子中极得人心。
与之相比,百里屠苏性情孤僻,从不与师兄弟们接触,也没有显露出什么过人之处,偏偏却被执剑长老收为亲传弟子,自然引得无数人嫉恨。
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芙蕖忍无可忍,怒喝一声:“你们都给我住口!”
现场顿时为之一静,肇其等人对上芙蕖满是怒火的目光,都不由自主闭紧了嘴巴。
芙蕖警告的看了众人一眼,转身走到百里屠苏跟前,眉头深锁,担忧道:“屠苏师兄,师妹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跟我回山上好不好?
我相信肇临的死与你无关,戒律长老年纪大了,才会不分青红皂白乱说一通,你跟我们回去,我去求师父,他是掌门,让他跟戒律长老说,不许把你关起来,等到执剑长老出关,执剑长老肯定会替你洗刷冤屈的。”
另一名女弟子灵渺也在一旁相劝:“芙蕖师姐说的对,屠苏师兄你与我们回山去吧,如今还没找到凶手,师兄这样跑下山来,岂不是成了畏罪潜逃?”
百里屠苏沉默不语。
芙蕖期待的看着他,“师兄?”
良久,百里屠苏还是摇了摇头,“师妹你自行回山吧,我有要事在身,不能回去。”
芙蕖急得跺脚,“什么大事比你被冤枉的事还重要?”
百里屠苏抿唇:“人命关天之事。”
律义闻言冷笑不已:“听他满口胡言,不过是想借此逃脱罪责罢了!”
肇其早已不耐烦,‘哐当’一声长剑出鞘,直指百里屠苏:“跟他废什么话,直接抓了,押回昆仑山认罪!”
芙蕖大惊失色:“肇其你想做什么?!”
襄铃气得小脸通红,张开双臂拦在众人面前:“不许你们欺负我屠苏哥哥!”
俞青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从众人对话中已经差不多推测出了来龙去脉,此时闻言不禁皱眉,“诸位口口声声说屠苏杀害同门,然而我听你们说了这半日,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屠苏是杀人凶手,难道所谓的修仙正派就是这样处事的?没有证据便可随意定罪?”
天墉城一干弟子不禁语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红玉见状冷笑一声,嘲讽道:“说得好,天墉城了不起吗?无故冤枉弟子不说,一言不合便要喊打喊杀,难不成是想以多欺少?”
说话间目光淡淡扫向肇其为首的几名弟子。
“还是借机公报私仇?”
红玉虽是天墉城执剑长老的剑灵,却只在百里屠苏与陵越跟前现身过,且多数时间都在剑阁内沉睡,其他天墉城弟子并不曾见过她,因此肇其等人并不知眼前红衣女子的真实身份。
肇其脸色忽红忽白,偏又无法辩驳,一时恼羞成怒,恶声恶气道:“这是我们天墉城的门派内务,何时轮到外人来多管闲事了?!你们跟百里屠苏在一起,还这么为他说话,莫不是他的同伙?!”
律义也长剑出鞘:“跟他们废话什么,明显他们跟百里屠苏是一伙的,一并抓了!”
风晴雪闻言不甘示弱的亮出了自己的大镰刀,“苏苏都说了这事不是他做的,你们却缠着不放,说不过还想动手,可恶,打就打,我们可不怕你们!”
双方顿时箭拔弩张,眼看着战斗一触即发,欧阳少恭忙上前拦住众人:“诸位切勿冲动,先冷静一些,有事大可慢慢说,何必诉诸武力?”
方兰生也吓了一跳,急忙劝阻:“是啊是啊,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肇其却不为所动,冷笑一声,右手一抖挽了个剑花,一剑刺向百里屠苏:“百里屠苏看剑!”
律义等人也持剑冲了上去。
芙蕖惊怒交加,“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
然而除了灵渺,根本没有人听她的。
百里屠苏被肇其等人团团包围,始终一言不发,面色亦丝毫不变,右手一摊,一抹冰蓝色的剑光在掌心流转。
肇其见状冷笑一声,“来得好,今日便领教一下百里师兄的高招!”
百里屠苏拜入天墉城多年,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出剑,也不曾听说过有什么过人的资质,想来修为也不如何,偏偏不知走了什么运,这样的人居然也能被执剑长老收入门下,实在让人不忿。
想到此处,肇其心中的怒意更甚,手中剑势也越发凌厉。
见他一出手就是杀招,招招不留情面,百里屠苏眸光一冷,右手一挥,一道冷厉的剑光凌空斩去。
担心百里屠苏寡不敌众,风晴雪襄铃与方兰生也召出武器加入战斗。
看出肇其等人不是屠苏的对手,俞青与红玉并未插手,只在一旁掠阵。
一通混战后,天墉城众弟子都七零八落躺倒在地。
百里屠苏用剑指着肇其,冷冷看着他。
风晴雪方兰生几人站在一旁,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冰冷的剑锋近在咫尺,眉梢尽是迫人的寒意,肇其吓得脸色苍惨白,却又不肯示弱,勉强镇定心神,色厉内荏道:“败就败了,你待如何?难不成也想把我杀了?!”
百里屠苏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冷声道:“我已说过,肇临之死与我无关,休要再言之凿凿!”
说罢收剑回鞘,“技不如人,还不滚?!”
肇其一僵,随即回过神,顿时又羞又恼,脸色涨得通红,“你神气什么?!你不过是运气好,有个厉害师父教你!若是大师兄在,看你怎么嚣张!“
说话时忍不住悄悄动了动被震麻的右手,只觉虎口隐隐作痛,心下不禁暗恨,真是失策,原以为百里屠苏修为有限,没想到这混账这么强横……
百里屠苏冷冷扫了他一眼,“我无意与你们纠缠,都给我滚回昆仑山!”
对上那道冰冷的目光,肇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只得忍痛咬牙爬起身。
律义忙上前扶他起来,两人踉跄站好,见芙蕖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不禁有些不满:“芙蕖师姐,你方才为何不出手?!我们本可赢过百里屠苏的!”
芙蕖俏脸气的通红,狠狠横了两人一眼:“闭嘴!我才不会对师兄挥剑相向!”
见芙蕖动了真怒,两人不敢再说什么,悻悻的退去了一边。
芙蕖转向百里屠苏,咬了咬唇:“师兄……你真的不和我回去吗?”
百里屠苏依旧摇头:“要事在身,我不会回去,师妹不必再劝。”
说完背转身去。
芙蕖见状便知他心意已决,沉默片刻,终究没有再劝,叹了口气道:“既如此,师妹也不再相强,师兄你多保重,把重要的事办完,就回山上来。”
最后看了眼众人,芙蕖转身离开,“我们回去。”
众弟子默默跟上,律义与肇其却十分不甘愿,“师姐!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百里屠苏,怎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
芙蕖俏脸一沉:“多说什么!要是眼里还有我这个师姐,现在就跟我回去!”
律义:……
肇其看着面色冷淡的百里屠苏,揉了揉犹自闷痛的胸口,恨恨收回目光:“今日便罢,待大师兄来收拾你!”
律义连声附和,“就是,等执剑长老出关,有你受的!不肖弟子!”
百里屠苏闻言面色当即一沉,长剑出鞘,“有胆再说一遍!”
森冷的剑气直逼面门,肇其面色一白,闭紧了嘴巴不敢吭声。
芙蕖冷着脸扫了他一眼:“还不快走!”
随着天墉城众弟子的离开,山林重新恢复了宁静。
方兰生跑到百里屠苏跟前,“喂!木头脸,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杀了同门?还逃出门派?!”
百里屠苏抬眸,冷冷扫了他一眼:“与你何干?”
方兰生十分生气,“木头脸你也太忘恩负义了吧?我刚刚还帮你打架呢!”
百里屠苏神色淡淡:“我并未请你相助。”
方兰生气得跳脚:“混蛋!谁想帮你了?!我真担心少恭!看你这样,谁知道你说帮忙找玉横是不是另有心思!连同门都可以杀了!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出来!”
这话实在太伤人,俞青闻言不禁蹙眉,“兰生!”
红玉亦敛起笑意,不悦的看着方兰生,“猴儿胡说八道什么?!”
欧阳少恭也皱起了眉头:“小兰!怎可这样讲话!”
方兰生话一出口便也察觉到了不妥,见到众人看自己的眼神,心中也有些羞愧,只是一时间却又拉不下脸来道歉:“我……”
百里屠苏沉着脸扫了他一眼:“天墉城所要捉拿仅我一人,断不会连累他人性命,谁若怕我加害,自可早早离去!”
说罢头也不回转身走开。
襄铃气恼的瞪了方兰生一眼,“讨厌!矮冬瓜你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说屠苏哥哥!”
方兰生无措的挠了挠头:“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一时嘴快……,再说……两边都是一面之词……他、他也不能证明自己没杀人啊……我也不算说错太多吧……”
俞青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红玉正色道:“我了解百里公子,他秉性纯善,绝非杀害同门之人。”
欧阳少恭神色微凝:“在下亦觉得此事或许另有隐情,百里少侠断不似残害同门之人,无凭无据,不可妄下论断。”说罢转头看向方兰生,“我们既已结伴而行,便应彼此相信,否则日后又如何共克险阻?小兰,以后不可再胡乱说话。”
方兰生悻悻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跟木头脸道歉。”
欧阳少恭看了眼幽深的树林,叹了口气,“罢了,如今百里少侠必定心思烦乱,先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风晴雪望着百里屠苏离去的方向,眼中尽是担忧:“苏苏……”
…………
百里屠苏背靠大石,坐于林间空地,拾起一片树叶,吹奏梦中听到的那支曲子。
在梦里,太子长琴便是弹奏这个曲调,那只虺好像是他唯一的朋友,就像他的朋友也只有阿翔。
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想法,阿翔关切地鸣叫一声,轻轻啄了啄他的手臂。
百里屠苏摇了摇头:“无妨,我满身煞气,本就不为人喜,倒也怨不得别人。”
空茫的目光望向夜空,“至少……师尊对我极好,虽然我不喜待在天墉城,但若不是师尊当年相救,我无处可去,说不定早因煞气而亡。
后来在山上,师妹也时常来探望——”
他因受焚寂所侵,自幼便身负煞气,每逢朔月更甚,师尊给他取名为百里屠苏,便是取其“屠绝鬼气,苏醒人魂”之意。
只是由于身负煞气,他在天墉城中一直被众弟子孤立。
天墉城后山位于昆仑山巅,清气最盛,能抑制煞气,从入门开始,他便独自一人在后山修行,师尊也不许他和其他师兄弟们接近,在天墉城十余载,也唯有与大师兄陵越、师妹芙蕖二人交好。
孰料师兄陵越为了与他比剑,故意以言语相激,他年少气盛,终究没有忍住,取出焚寂与师兄比试,没想到一时不慎重创师兄,以致师兄险些丧命。
他虽受到师尊责罚,但心中愧疚却未消减半分,因此一事,他亦被其他弟子视为异类,再无人愿与他接触,所有同门看着他的眼神,没有温情,只有畏惧与憎恶。
陵端为首的一干弟子更是到处传说执剑长老的弟子百里屠苏是个怪物。
这一切百里屠苏都知道,也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却并不曾出言辩解,只是一径沉默着。
原本一切都很好,独自一人虽有些孤寂,但有师尊师兄关爱,师妹芙蕖也时常来后山探望,这样的日子他已十分满足,并无他求。
只是后来发生的一切打破了这份平静。
那一次也是朔月,他煞气发作,又遭受魇魅侵袭,师尊爱徒心切,为了救他不惜元神出窍入他梦中,最终虽杀死魇魅,却也深受重伤,修为大损,不得不闭关修养。
紧接着师弟肇临无故被害,他被污为凶手,百口莫辩,掌门涵素真人降罚于他,他愤然携焚寂下山。
也许陵端说的没错,他本就是不祥之人,只会给亲近之人带来灾祸。
百里屠苏垂眸,不过是被人厌恶而已,他已经习惯了,并没什么可难过的……
他这样想着,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漠,眼中却无法避免的闪过一丝失落。
百里屠苏兀自沉思,却忽然感应到似乎有人在靠近,不禁眸色一暗,沉声道:“什么人?出来!”
一道天蓝色是身影从树后走出,风晴雪有些尴尬的踢了踢石子,“苏苏,是我。”
…………
另一边,本打算来找百里屠苏的俞青看到这情景,不禁一怔,停住了脚步。
静静看了片刻,俞青微微一笑,静静转身离开。
她原本有些担心屠苏,如今既有晴雪在,想来也用不着她去开解了。
只是没想到刚走出几步,便迎面碰上了红玉。
红玉望了眼远处大树下的百里屠苏与风晴雪,又看了眼俞青,眸光一闪,“妹妹怎的在此?”
撞上红玉探究的眼神,俞青不闪不避,淡淡一笑,“原是有些担心屠苏,过来看看。”
红玉深深地看着她,笑了笑,似乎不经意道:“没想到妹妹也如此关心百里公子。”
俞青似乎并未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微微一笑,“我与屠苏一见如故,难得投缘,自是有些放心不下,不过如今有晴雪在,也就不必我再多事了。”
说罢对红玉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看着俞青离去的背影,红玉嘴角的笑意渐渐敛起。
俞青的来历太过可疑,她曾以为对方对百里公子如此上心是别有用意,但观察下来却发觉事情与她猜测的有些出入,对方并不像是那等心术不正之人,周身气息不仅没有丝毫邪异,反倒隐隐透着一股修道之人特有的超然洒脱。
且俞青虽然行事神秘,但红玉却能感觉到她对百里屠苏并无恶意,相反,不但没有恶意,反而处处照看,然而若说是心生爱慕却又不像,感觉反倒像是……长辈对喜欢的小辈的那种关爱照拂。
让红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两人素昧平生,这俞青看着也不是那等热血心肠之人,缘何对百里公子这般用心?
…………
经此一事,众人也没有心思再睡了,欧阳少恭看了眼黑沉沉的夜空,“看天色用不了多久便要天亮了,我们且休息片刻,待日出之后再启程吧。”
大家都没有异议,重新在火堆旁坐下。
方兰生见火堆快熄灭了,又去捡了点树枝来。
众人围坐在篝火旁,或闭目养神,或打坐调息。
襄铃无聊,便缠着俞青讲故事,“阿青姐姐,你上次跟我讲的那个游历海外的故事还没说完呢,你再跟我说说呗!”
风晴雪等人闻言睁开眼,有些好奇的看向俞青,“俞青姐你去过海外?”
俞青点了点头,笑道:“早先游历各地,机缘巧合之下去过一次。”
红玉颇感意外,“妹妹竟去过海外?那可是化外之地,听说距中原有万里之遥,路途艰苦,危险重重,妹妹一介弱女子,怎的会去那等地方游历?“
俞青淡淡一笑,“先前学过些粗浅法术,路途虽远,一路上倒还算顺遂。”
方兰生好奇道:“海外也有人居住吗?那他们是什么模样?”
俞青微微一笑,“自是有的,海外邦国极多,亦有许多岛国,那里常年暖风和煦,景致秀美,风情万千,不过当地百姓多为金发碧眼,风土人情亦与中原大不相同。”
方兰生惊奇的瞪大了眼睛,“金发碧眼?那不是成妖怪了?!”
襄铃不高兴的瞪了他一眼,“妖怪又怎么样?哪里不好了?”
方兰生挠了挠头,呐呐不语,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提到妖怪的事小襄铃的反应就这么大。
欧阳少恭等人深知内情,却无一人提醒方兰生,只在一旁看热闹。
风晴雪等了许久,见俞青不再继续,忍不住催促道:“俞青姐你继续跟我们说说,还有什么特别的景致。”
俞青闻言侧过头微微想了想,道:“特别的话,我曾去往极北之地游历,那里只零散生长着一些矮小的树木,叶片细小如针,颜色也不是青翠的绿,而是带着一种幽冷的灰绿色。
而到了北地的尽头,便再也看不到一丝绿意,触目所及,只有一望无际的冰川雪原,冰冷、肃静、庄严。
在那里,我有幸见过一次极北之光,那是世间最美的景致,根本无法用笔墨描绘。”
想象着俞青口中的绮丽奇景,众人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向往之色,襄铃忍不住道:“真的有那么好看吗?这极北之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见方兰生与风晴雪都满眼期待的望着自己,连百里屠苏向来波澜不惊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好奇,俞青不禁微微一笑,也没有卖关子,细细的向众人描绘了那番难得一见的奇景。
“极光五彩缤纷,形状不一,绮丽无比,没有任何一种美景能能与之媲美。那样的美,实在无法用言语描绘。
那时亦是深夜,天幕上只有点点繁星,在北斗七星中,忽然飘洒出一缕彩虹般的光晕,如烟似雾,摇曳不定,时动时静,像行云流水,最后化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光环,萦绕在北斗星的周围。
片刻后,光环越来越亮,宛如皓月悬挂当空,向大地泻下一片淡银色的光华,映亮了整片冰原。四下里万物都清晰分明,形影可见,一切都宛若海市蜃景。”
夜空像无边无际的大海,显得广阔无垠,安详而又神秘,低垂的天幕上,群星闪烁,静静地俯瞰着黑魆魆的地面。
夜色深沉,树林中除了虫鸣,只有篝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众人静静围着篝火坐着,安静的听着俞青讲述那些令人心驰神往的见闻。
她的声音清柔和煦,带着某种山清水甜的味道,格外地悦耳好听,拂过耳畔,滑入心间。
那埋葬着无数灵魂的沙漠,那一望无际的雪原,都深深地吸引着他们的心神。
良久,故事说完,众人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方兰生一脸神往,感叹道:“原来天下间还有那么多神奇的地方,古人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难怪圣人都喜欢到处游历,饱览天下风光!。”
风晴雪也惊叹不已,满脸羡慕,“有机会真想像姐姐一样游历天下,也去北地雪原看看那神奇的极北天光。”
红玉闻言点了点头,看了眼神色怔忡的百里屠苏,意有所指道:“是该多去走走看看,只有见识到了天地广阔,世间疾苦,才会明白人生短暂,生存不易。”
百里屠苏闻言,目光微微一动,若有所思。
欧阳少恭温声笑道:“山水之间,陶冶情操,正该多走多看。”
俞青扫了眼欧阳少恭,微微一笑:“天地之广非你我所能想象,到了那里,你才会发觉自己是多么的渺小,犹如沧海一粟。仰望苍穹,只觉天地浩瀚无垠,宇宙无限,令人望而生叹。
蜉蝣朝生暮死,然与天地相比,人之一生亦与蜉蝣无异。”
欧阳少恭眸光一闪,深深地看了眼俞青,微笑道:“俞青姑娘见识广博,实在令少恭汗颜。”
俞青微微一笑,“不敢当,欧阳先生过誉了。”
欧阳少恭一笑,“在下所言皆出自肺腑,应该是俞青姑娘过谦了才是。”
与俞青相处时日虽短,欧阳少恭却已察觉到这位俞青姑娘的来历比他想象中还要不凡,拥有着远超她外表年龄的渊博学识。
一个人的阅历,从日常的言语举止便可以体现出来,这不是一个人想要隐藏,就能轻易完美隐藏起来的事情。
然而随着两人的相处,俞青身上的神秘面纱非但没有被揭下一层来,反而更加让人有如雾里看花。
对方绝不是凡人,欧阳少恭能够肯定这一点。
俞青的话不多,但即便是寥寥数语,亦可窥一斑,无论是阳春白雪、下里巴人,还是天文地理、庙堂高远,甚至古今奇闻异事,不管他说什么,对方都能接上,而且见解非凡,许多冷僻的见闻也都是信手拈来,甚至有许多东西是连他都不曾听说过的。
这样的阅历,绝不仅仅是见识广博所能解释的。
少有人能与他畅聊到如此地步,在过去,他也遇到过许多见识不凡之人,但从没有一个人曾给他这样的感觉,有时候他都忍不住怀疑,在那年轻的容颜下,是不是也深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
俞青察觉到欧阳少恭探究的眼神,看了眼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心内暗暗一叹,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实在难得,只希望事情不是她猜测的那样。
…………
七人从琴川乘船来到江都,一路上欧阳少恭已将关于玉横的始末缘由告知了众人,“城内有位在下认识的异人,擅长占卜预测之术,之前去琴川附近找寻便是由她指点,此次前来江都,便是请她卜算其他玉横碎片的下落。”
精于卜算?俞青微微挑眉,“却不知那位异人在何处?”
欧阳少恭道:“江都城西北花满楼。”
红玉一愣,随即掩唇而笑:“……花满楼?所谓大隐隐于市,如此看来确是高人。”
欧阳少恭拱手:“见笑见笑。”
俞青从两人的神色间猜到了些什么,看了眼一脸懵懂的百里屠苏与方兰生,也忍不住笑了。
其他人都不明白他们几人在打什么哑谜,方兰生满头雾水的挠头,“你们到底在笑什么啊?”
欧阳少恭领着他们来到花满楼拜访那位异人的时候,众人才知道红玉为何有那般反应,原来这花满楼竟是江都城有名的妓院。
而欧阳少恭所说的那位异人正是花满楼的老板瑾娘。
方兰生一脸惊吓的指着花满楼的大门,“这里就是传说中的烟花风月之地?少恭你怎么能把我们带到这种地方来啊啊啊?!”
欧阳少恭无奈摇头,“小兰稍安勿躁,进去便知。”
片刻后,传话的姑娘便走了出来,“我们老板已经等着了,几位请随我来。”
欧阳少恭道了谢,率先跟了进去。
众人也跟着进入花满楼,方兰生走在最后,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
红玉见状掩唇一笑,“猴儿你怕什么,这里的姑娘又不会吃了你。”
方兰生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什么,这里的女人那么可怕,我可是方家的独苗,自然得小心点。”
百里屠苏虽然有些不自在,但他素来面无表情,也没人发现他的窘迫。
出乎众人意料,瑾娘竟是位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只是这位美人说出的话却让众人大惊失色:“这位百里公子命里乃是“死局逢生”之相,空亡而返,天虚入命,六亲缘薄,可谓凶煞非常。”
原来方才卜算完玉横之事,瑾娘受欧阳少恭之请,开天眼为百里屠苏测算命数凶吉,却没料到竟得出这么个卦象。
俞青眸光一沉,她先前便已察觉屠苏命数有异,还以为是自己的推算出了差错,如今看来却
方兰生大惑不解:“死局逢生……按字面不是有否极泰来的意思?是好事啊?”
瑾娘摇头:“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可知天时循环,万物荣枯有序,顺者昌,逆者亡,事有反常,必为妖孽!此等逆天命数,又有几人承受得起?非但不吉,反是大凶。”
百里屠苏闻言面色大变,风晴雪与襄铃担心的看着他。
欧阳少恭皱眉:“可有办法化解?”
“命运不同,运可扭转,命却天定。改命一说,岂是凡人之力所及?”瑾娘转身看向百里屠苏:“百里公子,勿怪瑾娘直言,公子命虽大凶,运却多有变数成谜,异怪之象实乃我生平仅见,故不敢相瞒。”
百里屠苏闻言摇了摇头:“你已说了,命由天定,日后如何,与你今日所言无甚关系。”
瑾娘面露钦佩之色,点头道:“公子胸襟令人钦佩……瑾娘但愿是自己错看。”
…………
从花满楼出来,大家的面色都不怎么好。
方兰生看了眼沉默不语的百里屠苏,挠了挠头,有些别扭道:“……那什么……木头脸,这算命的事也不一定准,你就当是一场梦,别放在心上。”
百里屠苏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闻言摇了摇头:“毋须在意此事。”
方兰生担心他想不开,还想开解几句,却见百里屠苏往前方的猪肉摊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方兰生呆呆指着前方,说话都有些结巴:“他在做什么……买猪猪……猪肉?我没看错吧?!天哪!难道打击太大,木头脸已经疯了?”
红玉摇头:“猴儿休要乱讲。”
百里屠苏走到肉摊前,肉摊老板生意正忙,一面剁肉一面问:“小哥可要些什么?我这儿卖的肉,保管新鲜!”
百里屠苏还未答话,一直站在百里屠苏肩上的阿翔忽然叫了一声。
百里屠苏转过头:“……瘦肉?很多人说你胖。”
阿翔刨刨脚下,用力扑扇着翅膀。
百里屠苏微微皱眉:“考虑一下,再胖下去——”
阿翔撇头,叫了一声。
百里屠苏顿了顿:“好吧,吃完这顿再考虑。”转身看向肉摊老板:“一块五花肉,要最——”话还没说完便被阿翔的叫声打断。
百里屠苏低头,一人一鸟对视。
许久,百里屠苏终于妥协:“好吧……两块五花肉,要最好的。”
肉摊老板早已看得呆了,拿着刀的手颤抖地指着阿翔:“老天爷喂!这只鸟居然听得懂人话!我活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
阿翔得意的叫了一声。
肉摊老板更是惊奇:“了不得!果然听得懂!小哥您养了这么一只鸟,可见不是寻常人呐!上好五花肉两块是吧?马上就来!”
说完麻利的将肉剁好。
买好了肉,百里屠苏拿到路边,细心的喂给阿翔。
襄铃几人早已看的目瞪口呆,俞青摇头失笑,这孩子……
方兰生挠头:“还真的是来买猪肉的,上回是百味堂的肉干,这回又是上好的鲜五花肉,这只肥鸟实在是……”
喂完阿翔,百里屠苏站起身,一回头便看见身后的众人。
方兰生略微尴尬地挠了挠头,“那个……木头脸,我们打算去集市上逛逛,你去不去?”
百里屠苏摇头,“你们自去便是,我先回客栈。”
说完便转身离去。
俞青见状微微蹙眉,转身对众人道:“你们先去逛吧,我去看看。”作者有话要说: 电视剧里改动较大,芙蕖成了掌教的女儿、屠苏的师姐,本文主要采用的是游戏的设定。
ps:师尊下章上线。小可爱们明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