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诞这日,风和日丽,连老天,似乎都感染到了秋仁仲由衷的喜悦。
只是寿诞归寿诞,一向严于律己的他还是处理了几件紧急重大的朝事,才在儿子和辰王的陪同下往家中赶去。
方才在朝上,没见着云秋尘,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先去了秋府,他和劲尧都没想到,那日,他是那么轻易便答应了自己。
云秋尘,他虽然把自己的名字颠倒过来,可是毕竟还是没有完全不用,不是吗?
也许,他还有挽回的机会。
“伯父,你説尘儿真的答应了您?”文掠天皱着眉头问道。
“是啊,真没想到,”秋仁仲感叹地道,却掩不住心头的喜悦,也令文掠天忍不住开口询问。
“伯父,恕侄儿冒昧,只是,不知为何伯父会突然那么在意尘儿的感受。”
“这个”秋仁仲沉吟,老脸上泛起一阵红晕。
文掠天心中暗暗称奇,秋丞相是天朝出了名的刚正不阿,坦荡光明,可是现在的表情,似乎像是心虚?
“咳,”秋劲尧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嘴角绽放一抹邪气微笑,“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我看来看去,看你们都不像是初认识那么简单。”
文掠天眯眼,敢情他一段时间没有使坏,秋家这小子以为自己改吃素的了?
“是啊,我也很想知道,想知道他的过去。”秋仁仲接口,看向文掠天,声调中不知不觉掺杂了十足的慈爱和迫切,“他以前,日子过得好吗?”
文掠天撇过头,闷闷地道,“我也不知道。”
荆沧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看来事情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他缺席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心性大变?
怜爱的心,又加了十分的疼痛,为了那平静背后血泪的付出。
“掠天,老夫在旁边瞧出来了,你很疼他。”秋仁仲缓缓地看着文掠天。
“我不疼他,还有谁疼他?”文掠天低语,微微苦笑。
秋仁仲却听到了文掠天的低语,微微一震,秋劲尧回过头,诡异地看了他一眼。
“既然如此,老夫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伯父太见外了,我和劲尧情同兄弟,您跟自家晚辈开口却説‘拜托’,岂不见外?”文掠天微笑道。
“嗯,老夫没有看错你,”秋仁仲的脸上泛出一丝笑容,“老夫请你帮个忙,如果有一天,尘云秋尘犯下了足以杀头的欺君大罪,还望你在皇上面前为他求情,只要你开口,老夫以为,皇上也许会愿意饶了他。”
文掠天恭敬地正色,“伯父,别説尘儿绝对不会犯错,就算他一时糊涂我也绝不会让他有事!”
“有你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不到万不得已,老夫也并不想走最后一步。”秋仁仲道。
秋劲尧在一边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复杂地看了文掠天一眼,什么都没説。
“朝中局势如履薄冰,我真是担心他啊!”秋仁仲叹了口气。
虽然云秋尘肯来寿诞让他高兴了好几天,可是一想到他的处境,他就忍不住叹气,难道,难道这么多年了,就没有人识穿他的身份?可是,如果不是事先知晓,自己恐怕也没有看破吧?
劲尧给了自己他的资料,看得他老泪纵横,为了让身份显得真实,他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么过的,考童试,乡试,会试,殿试,甚至连中三元,在庄严雄伟的金銮殿上侃侃而谈,一路走来,潇潇洒洒,举重若轻,无人能够识破,连自己当初,不也被他卷面上洋溢的才华所震惊,以为继辰王之后,国家又添了一名不世奇才?
可是他考中状元以后,所以的出色表现仿佛一夕之间蒸发,整日待在六部,承担和其他侍郎一模一样的事务,不多做一点,也不少做一点,独来独往,沉默寡言。他观察了好久,还是看不出任何端倪,如果不是掠天惊世骇俗的宣言,他还没有发觉他的真实身份,也根本不可能打破之前的僵局。
奇怪的是皇上的态度,已露病态的皇上,似乎是在默许自己当初赞不绝口并钦点的状元,默许他如此埋没自己的才华
秋仁仲突然勒住马头,心头窜出一丝寒意皇上的表现太耐人寻味了,莫非,皇上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爹”秋劲尧一声轻叫,打破了秋仁仲的失神。
为了早点回府,他们挑了偏僻的胡同准备横穿过去,可是这条胡同却是太过老旧,太过偏僻。
数十个黑衣人围了上来,除了秋仁仲、秋劲尧和文掠天以及几名秋府侍从,周围半个人影都没有。
看这些人的身手,分明是当天刺杀自己的那拨人,他们是谁派来的,老大,老小?抑或,是看似不可能的那位?
他面不改色地坐在马上,秋劲尧镇定自若地挡在秋仁仲面前。秋仁仲皱着威严的浓眉,却没有一丝的惧怕,到底是堂堂丞相。
“爹,这些人脚步轻绝,是顶尖的高手,一会儿孩儿挡住他们,你和掠天先走!”秋劲尧低低地道。
文掠天可是出了名的第一文士,不能动手,正好让他跟着爹,自己也好放心。
哼,正好最近心情不好,拿这帮不知死活的开开刀,也好消消自己心头的郁气。
文掠天苦笑,这些人功夫虽高,可是在秋劲尧的掌下能过得了三招才有鬼,除非他放水,可是看他现在脸上的那抹邪笑,这帮不长眼的家伙要倒霉了。
他叹口气,他永远是做老好人的那一个,人家总误会他脾气好,实际上,是秋劲尧他们脾气太不好了,所以对比之下脾气不怎么好的他就可以当圣人了。
“各位大哥,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样抢劫不好吧?不如这样,我们把身上的钱主动交给你们,你们慢慢往两边分开,然后各走各路怎么样?”他缓缓开口,温文尔雅,一副不知人间疾苦的样子。
那群黑衣人面面相觑,似乎不明白怎么有这么愚蠢的人,他们一致偏头看向首领。
首领阴戾黑眸一眯,右手果断一挥,什么废话都没有!
一抹残酷血腥的冷笑在秋劲尧唇边绽放,文掠天叹口气把最佳位置让给了结拜兄弟啧,有人想送死,他可以成全嘛!
就在一刹那,沉默而蓄势待发的黑衣人突然出手,而秋劲尧已经闪电般抽剑在手,闯进了黑衣人中间!
顿时,刀光剑影快逾闪电,场面霎时混乱,文掠天和他的坐骑处变不惊,倒是秋仁仲的马昂起头嘶叫了一声,不安地刨刨蹄子,却也没有马上逃走。
秋劲尧一冲进黑衣人群中就发现不对劲,这些人功夫奇诡高强,和上回那群杀手一样,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暗门顶级杀手,想不到朝廷中竟然真的有人与武林中声名狼藉的杀手集团搅合在一起,这件事可大可小,回去一定要彻查到底。
看来前两位暴死的朝廷大员的确是被人暗杀的,只是没想到连他立场一向中立的父亲也被牵扯了进去,还挑在寿诞日动手,这些人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中。
好吧,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尝尝自己的厉害!
杀手首领暗暗心惊,对方的功夫只可以用深不可测来形容,自己和手下拼尽全力,却让他一个人轻轻松松地全部化解,甚至他的嘴角还挂着懒洋洋的笑意,仿佛他只是在玩游戏一般
杀手首领的心头窜出了一丝寒意也许这个任务从头到尾久接错了,能让他刮目相看的人怎么会平凡?让他刮目相看的惹难得朋友,又岂是池中之物?
秋劲尧打得性起,轻轻一掌印在一旁人家门口的石狮上,那石狮光滑的身子顿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掌印,杀手首领心头一寒武林中,有此功力的人也不过数人而已,朝堂中怎么会隐伏着这样的人物?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手!
秋仁仲有侍从相护,那些侍从都是秋劲尧亲手调教,一时之间攻向他的黑衣人也拿秋仁仲无可奈何。
倒是攻向文掠天的黑衣人轻轻松松,剑尖不离文掠天的要害,而文掠天已经手忙脚乱,一个不慎,“嗤”的一声,衣衫被划破,一道血痕迅速洇出,拿黑衣人眼看得手,顺势凶猛地刺向文掠天毫无准备的咽喉
一支横里插出的银箫,轻松架住了黑衣人饱含内力的致命一剑,顺手把文掠天拎到一边,文掠天也顾不得丢脸,躲在一边大大地吁了一口气。
修长的冷魅身影,静静地立在文掠天身旁,随随便便地架开了长剑。
两人都是飘逸的白衣,又同是美丽绝伦,看上去仿佛是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儿。
旁边的秋劲尧早已看出眼前形势改变,一边暗骂文掠天奸诈,一边快速抽身出来挑翻秋仁仲身边的黑衣人。
一时之间,场中惊得连每个人的呼吸深浅都听得出来。
“我告诉过你,别动我的人。”
凤眼清冷漫然地注视着杀手首领,秀绝的唇瓣微动,面容依旧冷淡得神圣而高贵,可是吐出口的话,却让除了文掠天以外的人差点摔倒!
什么叫“我的人”,不要这么暧昧好不好?
秋劲尧愤愤地看着咧嘴笑得仿佛偷腥成功的猫一般,一股酸气在他的胸口无限地膨胀起来。
秋仁仲呆呆地看着,似乎是被他轻松便架开杀手利剑的场面给惊呆了,又似乎是被他出口的话给打击到了?
杀手首领拼命压下翻上喉头的苦涩,仿佛刚刚吞下几斤黄连,苦的都有些发麻!
唯一咧嘴傻笑的,就只有号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动的文掠天,可是看他此刻的傻样,谁能把这个人跟传説中的人联系到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