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何苦呢?”
摇曳不定的烛光下,灭日清秀苍白的面庞显得格外缥缈,站在云秋尘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她。
皇甫阳艳丽的面孔添了十分的黯然。
没想到,短短数月不见,一切都变了,冷色天下知的第一美男子变成一名弱质无依的女子,眉宇间威仪虽存,神态中却少了往日的超然世外的风范。
“过来,皇甫。”云秋尘轻叫着皇甫阳,语气依旧不容拒绝地利落。
皇甫阳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那双如玉一般润泽美丽的柔荑已经不自觉地抚上云秋尘削瘦的面颊。
“你怎么把自己折腾得这么苦?”她喃喃地、不舍地轻道。
云秋尘含着一朵淡淡如白芍药一般的笑容,“怎么?不会再错爱了吧?”
“去,”皇甫抿嘴,眼中居然闪出几点泪光,又很快逼回去,“我管你是男是女,只要你一天长着这副好皮相,我就永远恋着你。”
“那,可苦了大哥了,如今江湖中女侠辈出,听説也有不少清风玉露之貌或者温润月华之相的新女侠出现,你就不怕”
云秋尘含笑看了看负手立在一旁的灭日,灭日却连回避的意思都没有,仅仅瞟了瞟皇甫阳。
“若让她怕,只怕还要等上三年放可。”
“你这是什么话?”
皇甫阳不同意了,就是灭日这副冷冷淡淡的态度,让她从小就十分挫折,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没有她。
遇上云秋尘后,她再也不去为灭日心里是否有她而苦恼了,在那段时间,她渐渐地找回了曾经自信大方的自己,并且凭着一手火药绝技,跻身江湖四尊者的行列。
“大哥一直担心你不懂情,想给你时间去明白情,但现在,据我看来,你和大哥都错了,我也错了。”
云秋尘叹口气,看着怔怔的灭日和皇甫。
“只怕,皇甫不是不懂情,而是不知如何表达情,大哥纵容情,却忘了去牢牢抓住,而我,则无意间成了帮凶。”
“不!”
“不是!”
灭日和皇甫阳异口同声地开口,云秋尘噗哧一笑,灭日和皇甫阳互相看了一眼,皇甫阳的娇艳面庞上荡漾起了醉人的红晕,让灭日在一瞬间失了神。
“好了,你们只要”
云秋尘的话没有説完,突然停止了説话,看向门口,脸上的悠淡的笑意逐渐敛起。
门是敞开的,也就免了敲门,文掠天一步跨了进来,带进来一股浓重的酒气,往日俊逸尔雅的面庞在烛光下阴影弥漫,也多了一种説不出来的冷邪味道,他先是看到了皇甫阳和灭日,然后看向一脸淡然的云秋尘。
白天,他在她的拒绝下,踉跄离去,找到秋劲尧,狠狠地拼了一晚上的酒,却越喝越清醒,甚至清醒地听着秋劲尧反复念叨到过往的悔恨,他,又何尝不悔?
但终究,他还是不放心她,回来了。
幸亏回来了,刚走到府外,便看到了宫里皇上的贴身太监。
“宫里来了人,要接你和你母亲去一趟。”
他力图镇定地道,云秋尘却立刻锁紧了眉头,站了起来。
“‘他’出事了?”
除了‘他’,没有人会在这么三更半夜的时候宣她母亲进宫。
“他病情恶化,担心看不到你们最后一面,所以”
接下来的话,文掠天已经不必説了,他如轻烟一般,当着灭日和皇甫阳的面掠过去,扶住摇摇欲倒的云秋尘。
心里以为是没有感觉,可是,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是免不了心头悸动,犹如体内很重要的一部分东西即将要失去似的。
“我送你们过去吧。”
“好。”
这时候,她觉得她又恢复到了幼时那无助的状态中,很想镇定,可是心底却慌得空落落的,直到遇到了他,她才有了可以依赖的感觉。
她一直刻骨铭心地牢记得,风雪天里,他的怀抱温暖得如同火炉,小小的她窝在他的怀里,短短的进山路程中,竟也能安心地睡着。
一辆朴素却宽敞的马车,载着云秋尘和云娘,文掠天以王爷之尊,坐在车前驾座上,神情异常肃穆。
到了西门,文掠天从怀里摸出一面金光闪闪的牌子,晃了一下,守卫们顿时跪了一地。
云娘睁着一双不属于妇人的澄澈眼眸,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她虽曾与这里的主人有过一段绝望的爱情,虽然与这里的主人生下了一个绝色的孩子,但是她始终没有来过这里,一生唯一一次踏进她本该进来的地方,然后,再也不再与它有丝毫交集。
一路重重阻隔,全赖文掠天手中的一块先皇御赐的手牌,得以顺利地到达目的地。
华丽的寝殿,空荡荡的牢笼,这里就是帝王一生光耀的居所,和凄凉的囚室。
空气里充满了药的味道,可叹皇上的四个儿子,明争暗斗,此刻却一个也不在身边服侍。
大皇子已经贬庶,三皇子朔昀体弱多病,幼子雷晋风远在南方。
贴身伺候的太监,红着眼眶,悄悄关上了门。
文掠天看了云秋尘一眼,有些担忧,但是这种皇家私密的场合,任他有天大的智慧和地位,也不能参与。
“云儿,你终于来了”
一声暗哑的呼声,云娘和云秋尘都是一震云秋尘知道皇上唤的是母亲,可是,在秋家,她的小名也是云儿。
但是,她和她母亲的命运是完全不同的,完全不同。
云娘有些恍惚,仿佛在年代久远、阴暗潮湿的沼泽地里,突然发现了一朵艳丽的红花,一下子捉住了人的思维。
可是这一朵小小的娇弱的红花,并不足以把云娘从深陷的记忆沼泽里解救出来。
云秋尘扶着云娘,沉默地来到龙床前。
龙床上,皇上的双目凹陷,脸色蜡黄,几乎涣散的眼神却还保持着一点点的清澈,见到云娘,两颗透明的水珠,从眼眶中滚了出来,顺着太阳穴落入绣满祥云龙凤的明黄锦缎枕头内。
“云娘,你还是那么美丽高雅,可是我却老了,你心中的飒公子已经老了,惨不忍睹,我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我,不想”
云娘好奇地看着他,清澈的眸中似乎连他的影子都没有倒映,他的眼眶又滚出泪来,这次,云秋尘抽出绫巾,轻轻地为他擦拭。
“飒公子?”
突然地,云秋尘诧异地抬起头,恰好捕捉到云娘的迷惘,和喃喃自语。
“娘,你,记得飒公子?”
云秋尘有些激动,这些年来,除了自己,云娘酒只记得服侍她的云影,其他人在她眼里就像路边的花草,完全留不下一点印象。
“像天上的人一样,我认识?不,我不认识,我从来没认识过他”云娘喃喃自语,脸色渐渐有些变化。
“云娘,你可知道,你认识的那个飒公子,才是真正的我”皇上嘶哑的声音中却掩饰不住温柔。
云秋尘心头一动,这样温柔的语调,仿佛世间只有她一个人般的专注,深沉,难道,在他的心里,真的曾经存在着一份至真至纯的爱情吗?
那话语如同一根一根的银针,针针刺向云娘最柔软的心底,被强迫压抑的心事从小到极致的针眼里一点一点地钻出来,汇聚,蔓延,灼烫着云娘。
云娘皱起秀气的眉,秀丽的面庞上透出一抹痛苦来,云秋尘惊得扶住云娘,“怎么了?娘?”
“头痛”云娘虚弱地道,慢慢瘫下去。
“怎么了”云秋尘抱住微微有些昏眩的云娘,皇上满脸焦急,从床上吃力地要挣起来。
窗口兹啦一声!
一只明晃晃的利箭直奔云秋尘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