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量身子一僵，也不说话了。 红九上前，在他耳边低了低，“有时间考虑别人，不如想一下你自己。无德那和尚可不是你，别到时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无量一愣，却还是笑着应声。 红九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站立，挥了挥手。无量低声说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开了。 走到不远处，无量的一张脸整个沉在阴暗中，眼中秉射出的毒光似乎想把刚才那个人狠狠杀死。他手上若有千针定要在他身上扎上个千孔。不就是红氏的红九么，也什么好得意的，等他无量坐上人间至皇的时候看你们一个个不把他供在手上！ 四下安静异常。他负手站在河柳树旁，嫩叶抽芽，倒挂在树上的花灯在他身边散发出温暖的灯光，熠熠生辉，他的模样虽已经变成了‘无德’的样子，可那份深藏在内的邪气还是在他一瞥一睇之间流转了出来。她拈花站在不远处，静静的望了许久，那样一个人，她从不指望自己能得到他的心，也不指望他的目光能从自己的身上滑过，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名字还会在他的唇齿间辗转，一字一句吐出来，她便也没算白活一场。 转身之际，他沙哑的声音隔着万帘重幕传递了过来：“我的话在你耳里什么时候成了废话了？” 依旧听不出的喜怒哀乐，依旧是尾音似有若无的朝上勾起，仿若给人一种他不管说什么都在开玩笑的错觉。可是她跟在他身边太久了，她早知他的任何脾性，即便是他，也从未真正察觉过。 她提了衣裙走过去，在他跟前福了一礼，刚想说些体己的话，却被他一呛：“我红九可担不得你魔族妖后这么一礼，若是魔神醒转，定是要把我千刀万剐的。” 她咬了下唇，咽下喉间无端泛起的一股酸涩来，苦笑道：“你这又是说的什么话？我还是什么魔族妖后，你这么装聋作哑的是要做给谁看？我的这份心你还会看不明白吗？我屏岚的心在谁那里，你到今日还要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把心挖出来摊在手上给你看？” 他说的话太过伤人，她为他付出了多少，他会不知道？她屏岚再错再贱也不过是爱了这么一个妖而已！ 他却是沉沉笑了出来：“你是想说你爱上我红九了？”在他的唇齿间这一种爱似乎变成了一种玩笑，一个天大的玩笑，讽刺、嘲弄，他转了头，眼中万千光束流转散开，勾了人的心，惑了妖的眼，“我红九更担不得你魔族妖后的爱，我奉劝你一句，别在我身上花费太多心血。” 屏岚闻言一时气血攻心，上前抓了他的衣袖，咬着唇把眼泪给咽回去了，“红九，你还到底有没有心了？我为了你废了我千年魔心，为了你我成了一个棋子，你要一统妖界，可以，我助你，你要控制凡界，可以，我助你，甚至你想要把那臭女人从白九身边抢走，那也可以，我也助你，可你，可你，现在是怎么对我的？我别的不求，难道见到我说一句好一点的话都那么难吗？即便只是一句骗人的话难道也这么难吗？” 他敛了眸，唇角微微上扬，勾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她在见到这个笑之后，整个心都冷的疼痛，手一松，往后连退几步，眼泪还是落了下来，眼泪朦胧间，反倒被气笑了出来，她说：“好，好，红九，我看你今生会有怎样的下场！”说完撩了裙摆转身飞奔了出去。 烟火下，他笑的凄迷冷艳，“下场？我的下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注定。” 转了眸，远远的望着漆黑的河岸尽头，那里有着一抹身影，让他的心不再平静。 其实第一次见到白烟，他对她的印象并无什么特殊，只是对她的身份比较感兴趣而已，白浪的女儿，这样一个光环顶在头上多多少少遭了不少狐狸的红眼的，白浪和漫吟这一对妖界名声阔阔的九尾，生出来的后代，早已在妖界被当成了下一代的白九之任。她是唯一一个母狐狸，更是贵中之贵，他从人间回来后，一心想着要成为妖界的统治者，妖神是他必走之路，那么九尾是他必杀的。 那一天，他坐在纱帘后，黄铜镜之前，低低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小狐狸，一双眼睛灵动俏皮的很，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懵懂而无知，看到这样的白烟，他心里无端升起一股厌恶和反感。 他不用看第二眼就知道，这个小狐狸以后会有多么脆弱，弱者，也没有必要被肯定，更没有必要在妖界存活下去。他也更坚定了自己杀她的决心。 只是没承想，她看上去弱，胆子倒挺大，捉弄人捉弄到他的头上来了。他被气的过了头，万花丛中笑的更是妖娆美艳。他能迷惑所有的妖和人，唯独迷惑不了这个小狐狸。那双眼睛似乎注定不是为他停留的。 三百年来，他每天都会注意着她的生活习惯和脾性，越大觉得这狐狸的生活太过滋润，胆子也在这份滋润中越发的大起来。可是她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弱的出奇，三百年都未曾修出个人形出来。也算是开了狐族的先例了，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能力，这小狐狸到底是不是白浪的女儿？ 成为红九之后，各种事物繁忙，对她的事情也只是随着手底下的主事每日汇报的惯例，渐渐，竟也养成了一份习惯出来。 有一年夏日，他得了闲，抽空想出来看看她，便捏了个妖法闯进了白氏的妖界，正在犹豫要不要再硬闯一下白九的结界，白九的实力虽在他之下，可在白氏里头呆上个一刻钟恐怕也会被他发现。正踌躇着要不要冒这个险，头一抬，却发现长明河边蹲趴着的小狐狸可不正是她？ 她养的肥了些，下巴处的肉都铺出来了，肚子也挺了点。左爪子上正捏着一把铜花镜，右爪子上捏着一把木梳子，乌熘熘的眼睛却瞪着水里倒映出的自己愁眉苦脸。 虽然狐狸的脸看不出什么叫愁眉苦脸，可当时的他便感觉她就应该是这样一副表情。 他不知她在踌躇什么，好奇心驱使了自己，隐了身站在她跟前，眼睛往下移了移，盯着她圆滚滚的肚子一阵失笑，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母狐狸有了身孕呢！可当时的她在狐狸界还是只未成年的小狐狸！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对着河里的自己用狐狸话语叽里咕噜说。 “我胖吗？哪里胖了？白娆那臭家伙一天到晚嫌我这个嫌我那个，以为自己长的很漂亮吗？是啊，你是长的漂亮，可心那么歹毒我看你还嫁的出去！不懂欣赏我的美，这叫圆润懂不懂？老子变成人形那是要屁股有屁股要肉有肉的，以后老子的男人就喜欢我这样的！懂不懂啊？” 她说的许是生了闷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下巴处的肥肉甩了两刷子。 她很是气闷，蹬着两条狐狸腿撒泼。 他在一边看着发笑，简直被她这模样气哭出来。 没一会，闹腾的累了，她躺在了地上，眯眼看着蓝天白云，惆怅的嘀咕：“老子的男人你在哪里呢？你要是敢嫌弃你家老婆胖，看我不阉了你，让你一辈子都软趴趴。” 他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小狐狸警觉的坐了起来，料定她也不是什么警觉的人，他大喇喇的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同她一起仰头看白氏的天空。 果然，没一会，她又躺了下来。午后的太阳太好，她晒了一会便晕了头，顶着一片大叶子，用木梳子沾了沾水，一刷子一刷子梳着自己肚皮上的狐毛，顺着梳了梳，反着梳了梳。他看着她笨拙的动作，一个没忍住，伸手沾了沾水把她额头上那撮翘着的狐毛撸平了。 事后连他自己也未曾想到自己竟会陪着那只笨狐狸坐了一下午，直到白九从外头回来，他才警觉起来，赶紧遁了身。 那时的小狐狸已经长成了漂亮的大姑娘，在她的印象中似乎根本没有他这号人的存在，他也曾想过要不要真的放弃一切和她生活下去？可是这个念头仅仅闪过一瞬间，一切又都被噩梦惊醒。 他心中恨之怒火永远无法平静。活着的一日，便是他杀戮的开始。 她再美好，也只能在回忆中偶尔咀嚼一下。现实通常是把带血的尖刀，会在你陷入梦境之时杀的你片甲不留。他不会再一次天真，不会再一次相信什么感情。他要的只有强权，谁也无法改变。 白烟追着白子洛跑了一路，累的狐狸舌头都快掉出来了，白子洛那兔崽子平时睡觉睡的跟个死猪一样，怎么这一会功夫变成强健小狐狸了？ 眼看他转个弯就要消失，她一咬牙一瞪眼，抹了眼睛，往地上一趴，跟小时候骗他们一样，哭的稀里哗啦，哭爹喊娘，大抵喊的不过是爹不疼娘不爱生了娃崽把娃儿扔，哥哥妹妹全无情，苦了她一个小孤崽。 正哭的正欢呢，头顶响起一懒洋洋的声音，便听的她那傻三哥在那嚎：“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再喊我可真的不理你了。” 白烟赶紧一抹干巴巴的脸，弹跳起来，白子洛见她压根没伤一分情怀，瞪着大眼睛气的不轻，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已经甩袖子走人。 白烟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三哥，你还想跑哪去？大哥二哥和我，你都不想要了是不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