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丹尼尔逐渐可以独立完成街头演奏的时候,花清院那边传来了噩耗。
他开始咳血,视力变差,偶尔还会忘记自己是谁。
丹尼尔带花清院去看了医生,却得到了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器官衰竭末期。
并且是先天性的慢性器官衰竭症,这种多数出现于老年人身上的症状,很罕见的出现在了花清院的身上。
医生表示,原本花清院的身体是不会这么快出现如此严重的衰竭状态,至少也要再过十几年才会有显著的症状出现。
可能是不久前花清院染上了风土病又没能及时得到治疗的原因,他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
并劝丹尼尔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
要么花费昂贵的金额送花清院到拥有最尖端的技术与医用器材的世界级医院为他续命,要么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逐渐走向死亡。
而得知自己的病情已无力回天的花清院,表现得却很淡定。
他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指导丹尼尔。
花清院这种态度在丹尼尔看来就是认命了。
连温饱都成问题的人,又该如何去用金钱购买自己的寿命?
现实往往残酷到你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
自花清院诊断出器官衰竭症末期之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半个月后,一天之中,花清院仅有数个小时能维持清醒的状态。
明白自己时日无多的花清院开始在自己还能保持清醒的时候写了些什么……
没能重启自己的梦想,没能继续在音乐这条道路上走向远方,没能等到那个“十年之约”的到来。
花清院就那样理所当然的,静静的离开了人世。
只留下了俩封信,以及那把吉他。
这两封信,其中一封是写给丹尼尔的。
花清院让丹尼尔在自己死后能够收下那把吉他,然后代替自己继续在世界上演奏。并且希望丹尼尔不要忘记和自己的那个约定。
除此之外,这封信中还附有花清院将街头巡演的城市标记出来的世界地图,以及这些年来他所有的积蓄……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丹尼尔是个重情义的人。
花清院让他告别了浑浑噩噩的过去,重获新生,所以丹尼尔也想完成与花清院最后的约定。
为花清院处理好后事之后,丹尼尔便踏上了长达近十年的流浪之旅。
仅仅只是为了完成与恩师的约定,将那封重要的信件亲手交到那三人的手中……
至此,过去的故事终将为人所知。
一段并不圆满的私奔,一个不尽人意的结局,留下的只有悔恨与辛酸。
但这,却是独一无二的,只属于花阳父母的故事。
窗外的暴雪早已停下,不知不觉间,夜幕已然降临。
“——那么,我就先跟丹尼尔回酒店了,你这里看样子应该也没办法留我们过夜了。”
趁雪停下的这段时间,谈完正事的秦广打算起身离开。
“你住哪的酒店?”
“津南车站那里的商务酒店,可能暂时在这边住上一段时间吧。”
“住上一段时间是指……这件事还没结束吗?”
秦善一边送秦广正和丹尼尔到门外,一边不动声色的打探了道。
“那这就得看朝家那边的态度了,总之,近期我会带花阳的外曾祖父来你这和她见个面。”
“见面?”秦善警觉的瞪了秦广正一眼:“只是单纯的见面吗?”
秦广正用力地拍了一下秦善的后背:“别想太多,现在你的任务是陪着花阳。我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接受关于她父亲的事实,你可得可靠点才行啊!”
“不用你说我也会啊……”
“阿善。”
“嗯?”
“这些年,我对不起你,只顾着我自己这边的事,都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义务。”
“别,咱们父子可不兴煽情这一套,正如你看到的,我现在过得很好,也没有恨过你什么,而且也从过去走出来了,心态很积极的哦?”
“是吗……不知不觉间,你都已经走到我的前面去了啊。”
“老爸……”
“怎么?”
“趁还年轻,给我找个后妈吧。”
“哈哈,我的事还轮不如你这个臭小子担心。走了,不用送了!”
“噢。”
——————
回到客厅,花阳还出神地坐在沙发上,盯着手里的那封陈旧的信封,始终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这是秦广正起身离开前交给花阳的,是花清院去世前留下的第二封信。
信封是被拆开过的状态,秦广正说他只看了个开头,然后发现这是花清院写给朝阳的信,所以就没有继续看下去了。
而如今,有资格看这封信的人,就只有花阳了。
“不拆开看看吗?”
“……我还,有点没调整过来。”花阳沉重地叹了口气。
这也正常,自始至终,花阳都认为自己的父亲是抛弃了自己母女二人的人渣,可事实并非如此。
花清院没有要抛弃两人的意思,他甚至在想方设法的将自己的信息传达到朝阳的身边。
并且也决心在自己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光明正大的回国与朝阳相见。
花阳一时间难以接受现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多年的认知被推翻,无论是谁都很难立刻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那,要不咱们先吃晚饭?”
“我还不饿。”花阳摇了摇头,随后抬头注视着秦善,神情之中有几分无助。
“怎么了?”
“你爸爸说的那些事,你相信吗?”
原来如此,花阳是想利用我的想法来说服自己去相信还是否定关于自己父亲的事么?
“我相信,毕竟那可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血亲,那么认真诚恳的在说明情况啊。”
“…………”
“所以,花阳,你也可以试着相信一下你父亲的。”
“我……”
花阳很困惑,秦善的鼓励和自己内心的纠结导致了她现在的思考十分混乱。
并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花清院对花阳来说太陌生了,就像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通过别人来向你证明自己是个好人一样。
对花阳而言,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是不是好人根本就无关紧要。
可偏偏这样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却是自己最喜欢的母亲在临死前还念念不忘的家伙。
并且这个同样已经去世的家伙,还试图插足自己母女间的感情。
花阳害怕的是,自己与母亲的回忆,会因为这封信的内容而变得更加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