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 腾子挠挠脑袋: “世孙是说,暗害小姐的小贱人坐不住了?” 梁南渚负手前行,看他一眼,轻笑: “哟,你小子变机灵了啊。” 腾子嘿嘿两声: “世孙教得好,教得好。只是不知,这鱼食…怎么喂的?” 想来,世孙不过是去鉴鸿司拐了小姐走,也没干什么啊。 梁南渚敲他一爆栗: “经不起夸!老子接梁宜贞之时,故意露了些马脚。又那坐不住的,定要诬告我们家梁宜贞私自外出。如此,岂不把鱼钓出来了?” 腾子恍然大悟,笑道: “诬告世孙与小姐私会啊,确是够打脸的。便是那起子小贱人再添个什么物件诬陷小姐,小姐只要供出世孙,便可高枕无忧了。” 梁南渚含笑,却是私会二字听得分明。 虽不是什么好词,听上去却越发心痒痒。悄悄咪咪的,倒也有另一番刺激。 腾子跟在他身后,察言观色,只讨好道: “世孙,明日小姐差人来请你作证,你一护着她,她岂不是感动万分?天上地下便只认你这个好哥哥。再不同你闹了。 小的恭喜世孙,终于得个让人羡慕,娇娇软软的妹妹。” “叫你胡说!”梁南渚一脚踢上腾子臀部,“老子的妹妹你也敢说嘴!” 他嘴上虽骂着,心中却噌噌冒甜水。 若真有那一日,她好言好语,娇娇软软待自己,一双眼儿柔波似的,那真是美得很妙得很啊! 一时脑中浮现她的模样,竟不自主挂了笑。 “世孙?” 见他呆愣傻笑,腾子又推他一把。 这一推,倒把梁南渚推清醒了。 他只摆摆衣袖: “只怕这蠢货不会供出我。” “这是为何?”腾子不解,还揉着屁股。 别人不知道梁南渚的身份,梁宜贞是清楚的。既是日后要做大事的人,就不能不在乎名声。 夜闯鉴鸿司,在外人看来直与登徒子无异。一个帝王,若有了这样的名声,便是昏君了。 而昏君,是没人愿意真心扶持的。便是有,也只能是觊觎皇权,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小人。 况且,梁南渚身为晋阳侯世孙,一言一行皆在皇帝的监视下。夜里外出的事真要闹大,皇帝又会如何想?会不会怀疑到别的地方? 一切的一切,都不得不万分谨慎。 梁南渚讪讪自语: “好在老子思虑周全。” 腾子趋步跟着他: “世孙今日的话,小的怎么越发听不懂?小姐若不供出你,却如何脱身呢?” 梁南渚哼笑: “你要是懂,就该你做世孙了!” 腾子忙道不敢,一时凝眉,只觉自家世孙近来奇奇怪怪。 似乎,也不是近来… 是…宜贞小姐。只要是宜贞小姐的事,他都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真是奇怪的兄长啊。 ………… 那厢蔡云衡回到谢夫子庭院,已近五更天。 谢夫子歪在榻上,半打瞌睡等她。 蔡云衡打了帘子,慢悠悠过去,又替她盖一回丝被。 谁知,谢夫子却微微惊醒。 她抬了抬眼皮,撑着贵妃榻坐起: “难为你,夜凉如水的,替我跑这一趟。” 蔡云衡靠着她坐下,二位老人并肩,便似从前在闺中一般。 蔡云衡拍拍她的手: “你说你,却又等什么?困了直去睡便是。也不知那学生修了几辈子的福,遇着你这样的先生,被她气得半死,还不忘悬心挂念!” 谢夫子含笑摇摇头: “便知你要这样说。我白日里也是气糊涂了,适才想来,撕画种种,倒像是有人故意做局害她。” “做局?”蔡云衡微怔,“此话怎讲?” 谢夫子遂道: “你不知道,我白日里打发那孩子后,她兄长来求见过。” “晋阳侯世孙?”蔡云衡布满皱纹的眼微微抬了抬。 谢夫子颔首: “她兄长倒是个机灵的。看似来数落他妹妹,实则字字句句皆是为她说好话。 听他说,那画也并非宜贞撕的,便是他们国子监画画的柳春卿。宜贞欠那小子人情,这才扛下。 只是贼人为何抢画,卷轴为何弄上油污,却是有些蹊跷。 听他说,宜贞近来没日没夜地修复那画,眼睛都熬红了,就是怕我伤心。 你说,我还忍心不管她么?” 蔡云衡听罢摇摇头: “国子监的小子一个比一个猴精,焉知不是他们合起伙来哄你?怕真是老糊涂了。” 谢夫子笑笑: “可我愿意信啊。孩子们,总不至于有太坏的心。如今年纪大了,我也越发明白,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别什么都计较那么清。” 蔡夫子拍着她的手: “你啊,倒比我更像修道之人了。” 什么都不计较,大抵也是没了人世的念想。 谢夫子不语,只是垂下头。苍苍白发映衬烛光,她只抬手拢了拢。 且饶人,当年若明白这句话,是不是酿哥哥就能走得安心些?且饶人,她饶不过的,终究只是自己吧。 她叹了口气: “云衡,孩子们的事只要不太过,便由着她们去吧。” 孩子嘛,能有多大坏心呢? 尤其鉴鸿司中,左不过是女孩子们斗斗小心思,夫子们及时拉扯一把就是了。若桩桩件件都要管,偌大的鉴鸿司又哪里管得过来? 蔡云衡凝眉望向她,心尖一酸。 这些年来,谢夫子为学生们操碎了心,都是蔡云衡看在眼里的。 除了学业,日常起居、品行道德,无不是时时挂心。如今肯稍稍放手些,倒也好。毕竟这年纪了,总不能指望事事亲力亲为。 蔡云衡应了一声,又道: “不过,那汗巾子的事还没查清,我总觉得事情没完。你且看吧。” 谢夫子点点头: “宜贞是懿德公主的孩子,她的品性我是信的。你们且查吧,不论结果如何,我不会姑息任何一人!” 蔡云衡深以为然,凝了凝眉: “是要查清楚,好生整治一番。” ………… 梁宜贞屋中,人群散后,穗穗只窝在她怀中哇哇哭,显然是吓坏了。 杨淑尔拧眉,这哭声听得有些心烦,只道: “如今怎么办?你的鱼是钓出来了,可她不也咬了你一口。” 梁宜贞笑了笑,拍着穗穗的背,道: “不没咬着么?” 杨淑尔摇摇头,团扇扑腾直拍她: “你当鉴鸿司是什么地方?不待天亮,你的谣言就传遍了!那些人也不管真相,闲话传得爽快就是,你待怎的?” 梁宜贞轩眉: “可真相就是真相。真相,总会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