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奏折砸向地面,滑近梁宜贞脚边。 她脚上还穿着内室的绣鞋,适才奔走不觉得,此时却猛一股寒意,直从脚底板往上窜。 梁宜贞强忍着,拾起奏折浏览一眼。 一封,是说梁宜贞妖媚惑主,因着她的寒毒,他有一日没去上朝。 另一封,是说她从前在川宁做的混账事。欺凌弱小、对长辈不恭…当然,这些俱是原主所为。 不过,既用了人家的身子,自然要承担人家的过去。 她笑了笑,举起奏折: “这些都是事实,说得没错啊。” 梁南渚双手握拳,情绪紧绷着,完全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你就不能认个错,服个软么?去向秋小姐赔个不是,即使你身份贵重,也不能随意冤枉人!”梁南渚半怒半无奈,“从前那些死性子,又要回来了么?!” “呵。”梁宜贞乍一声闷笑,下颌一扬,“对啊,我就是这死性子。我梁宜贞这辈子就没服过软,要我去给秋容娘道歉?没门!” “你!”他抬手指她,气不打一处来,“好,这些不够是不是?如今你在朝臣们眼中是怎样的形象,你自己好好看一看!” 奏折一本一本砸向脚边,梁宜贞不慌不忙,一本一本捡起来看。 这一回,看得比之前仔细,就像是看事不关己的话本。 “还有么?” 一炷香过去,她抬头一笑,俏皮又嚣张。 “还不够么?!”他快被她气死了! 她轻笑,足尖拨了拨那些奏折: “说来说去,要么就是从前在川宁做的糊涂事,要么就是如今沉浸享乐,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 连做长公主的自觉都没有,如何堪为一国之后?” 她拾起一本,眼睛直勾勾看着他,缓缓走近。 “这些迂臣,如今变忠臣,变能臣了?”梁宜贞钩唇一笑,拿着奏折敲他胸膛。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你就不能自己反省反省?难道你永远是对的?” “反省?我看是你该清醒清醒!”她挣着手腕,怎奈他力气实在太大,丝毫挣不开。 “还反抗?”他瞪着她。 忽而发力,逼得她直直后退。咚的一声,撞倒在龙椅上。 “老子现在清醒得很!” “你干什么?”梁宜贞呼吸粗重,看着他如火的眼睛,心头扑扑直跳。 “不是不愿意做我的皇后么?不是要做个祸国殃民的祸害么?”他捏着她的下巴,“我倒要看看,你要怎么祸害我?” “嗯!” 梁宜贞一声闷哼,嘴唇猛地被他堵上,气都喘不过来! “嗯!放开!流氓!嗯!嗯!” 她在身下不停挣扎,拼尽全身力气也推不开他。 再这样下去,只怕会出事啊! 梁宜贞心一狠,朝他嘴唇狠咬一口。 “嘶!” 他吃痛退开,嘴角沾着血丝。 “你敢咬我?!” “你疯了!”梁宜贞骂道,一把推开做起,只背过身去,慌张整理自己的衣襟。 梁南渚莫名慌乱,想要说些什么,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妈的! 自己怎么没控制住?禽兽啊! 他咽了咽喉头: “那个…我…抱歉。” 梁宜贞不理他: “你是群臣爱戴的皇上,我不过是被人揭穿老底的落魄长公主,你犯得着抱歉么?” “一码归一码。”梁南渚道。 她冷笑: “大抵,我连这个长公主也配不上。” 说罢猛地起身要走。 忽而,只觉眼前一黑,直直倒下。 “阿贞!” 他忙接住,感到她身体的温度,才渐渐放下心。 吓煞人也!好在不是寒毒复发。 他将她横抱在怀中,双手握住她有些冰冷的秀气的足。 叹了口气: “怎么内室的绣鞋也穿出来了?不知自己寒毒未愈么?” 然而这些话,她全然听不到,只安静躺着。安安静静,没有方才的歇斯底里,是夜的静谧。 “皇上,你何苦呢?” 忽见一白影,鄢凌波手握云头手杖,自屏风后出来。 “她衣着太单薄,我是怕她寒毒复发,有些事现在又不好同她解释。故而用强。”他看向鄢凌波,“凌波哥不会怪我吧?” 鄢凌波摇头笑笑: “怎么会。我看,你们自己发现的解毒法子,比我的解毒丸有用多了。只是解毒太急太烈,她这才晕过去。” 梁南渚脸一红,又垂眸凝她: “祸害,真舍不得送你回去啊。” 他叹口气: “凌波哥,辛苦你了。” 鄢凌波颔首: “放心吧,我乘马车陪她回去。车中的暖炉自她进殿就熏着,半点也冻不着。” 梁南渚依依不舍地将梁宜贞交到他手上,默了半晌: “凌波哥,明日,你务必陪着她啊。” “放心,宜贞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月明星稀,一个不平凡的夜晚,终将迎来一个不平凡的黎民。 ………………………… “咱们不会在宜贞这里睡了一夜吧?”程机杼敲着脑门,还带着宿醉的眩晕。 梁宜萱打个呵欠: “昨日是不是你抢我被子啊?” “那你还一直抱着我呢!”程机杼瘪嘴。 话音未落,只见穗穗急匆匆跑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不好了!” 二人一惊,蓦地清醒。 杨淑尔早已梳洗毕了,只一把拦住穗穗,捂住她的嘴: “嘘!宜贞昨夜被皇上气晕了,明国公送回来的。你让她再睡会子,别闹。” “还睡什么啊!”穗穗打开她的手,撅嘴道,“都怪皇上!昨日气晕长公主不说,这会子又来气她!” 杨淑尔心下咯噔: “怎么回事?” 她探头看了看梁宜贞,又朝另外二人招收,低声道: “咱们出去说。” 几人会意,一溜烟出了房门。 “快说!”程机杼一脸焦急。 穗穗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咬吃人似的,眼睛憋得猩红猩红。 “呸!坏皇上!” “你小心点!”梁宜萱打她一下,“在安南殿说说可以,别出去说啊。” 穗穗噔噔点头,又道: “那个坏皇上,他!他下旨立后了!” 三人一惊,蓦地笑了: “这是好事啊!怎么说不好了?穗穗原是真蠢!” “走,咱们拉宜贞起来!” “总算修成正果了。” …… 程机杼与梁宜萱你一句我一句,像自己嫁人一样。 唯有杨淑尔,深深凝眉: “穗穗,皇后是谁?” “除了宜贞还能是谁?”程机杼哈哈大笑,“淑尔你酒还没醒呢?” “秋容娘。” 忽闻人声,只见梁宜贞立在门边,乍一声自嘲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