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帝?!” 梁宜贞背脊一紧,蓦地转身。只见她双手紧紧窜成拳,微微揉搓,掌心已然出汗。 程机杼扶着心口,气息还没喘匀。 “你说谁?”梁宜贞抓住她的肩头,“你没搞错吧?” 程机杼拧眉,一拍大腿: “我爹的亲笔信,还能有错?!” 她盯着梁宜贞,步步逼近: “梁南淮!梁南淮!就是你们晋阳侯府的好兄弟!” 梁宜贞一瞬僵住,脸也僵,四肢也僵。她磨着步子退后几步,扶着桌角,整个人摇摇欲坠。 “怎么可能…他凭什么…” “凭他和晋阳侯府的关系咯!”程机杼没好气,朝椅子腿狠踹一脚,“他说自己才是崇德太子之子,晋阳侯府不过是想让自家的孩子称帝!说你们谋朝篡位!其心可诛! 妈的,锤子!不要脸!” 梁宜贞的眉头越来越紧: “空口白牙…这样的事,是要讲证据的!当初,咱们有先皇的遗旨为凭,他什么都没有,怎么敢说这话?!” “哼!”程机杼道,“人家不还有一张碎嘴子吗?不知什么情况,你家的好弟弟竟勾搭上北蛮! 这件事,摆明了是北蛮坐不住,想寻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打仗! 那就来啊!本将军正好手痒,谁怕谁啊!” 程机杼的身子一窜一窜,若不是逢春拦着,她立刻就能提刀跨马,朝北蛮打去。 “程爷,你先坐下。”梁宜贞扶额。 程机杼一把甩开逢春,大步至梁宜贞面前: “你还坐得住?!梁宜贞,安南长公主!要是任由他们的谣言传下去,你这一辈子就只能是个长公主了!” 梁宜贞绷着嘴角,并不言语。 到底是谁?竟想出如此阴毒的法子! 梁南渚本就是打着清缴逆贼,光复社稷的大旗,一旦他的身份被质疑,他的王朝,将失去根基! 加之她这个未来的皇后,岂不真成了妹妹皇后?还多一条逆伦之罪呢! 梁宜贞深吸一口气: “诛心啊…” “你说什么?”程机杼微怔,还没从激动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这一招,太漂亮了…”梁宜贞喃喃。 漂亮得可怕至极!这一招,快、准、狠,一招足以致命。 致命,是顶尖的杀手; 而诛心,是顶尖的政客。 梁宜贞压下起伏的情绪,只道: “朝上必定已经炸开锅。接下来,十日之内…会有北蛮的讨伐书。他们会逼阿渚退位,否则…” “否则什么?” “挥兵南下。” 梁宜贞淡淡吐出几字,就像是从前看到的墓葬中的铭文,或是史书上的故事。 她的平静,叫人担心又生疑。 “宜贞…”程机杼倒吸一口气,试探道,“你…还好吧…” 半晌,见梁宜贞不说话,她只拍拍胸脯: “你放心,北蛮要敢来,本将军打得他们连妈都不认识!” 梁宜贞摁住她的手,摇摇头: “没那么简单。” 她思索一阵: “北蛮部署了百余年,就盯着大楚这块肥肉呢!但直接进攻,显然,他们也没把握。 我想,天眷政变后,他们就一直在找机会。而后起义者越来越多,他们便想浑水摸鱼。” 程机杼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他们的人伪装成起义之人。若成了,大楚自然成为北蛮囊中之物。 这些蛮子,好生阴毒!” 梁宜贞颔首: “只是,他们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晋阳侯府。不仅如此,还是大楚皇室正宗,众望所归百姓拥戴。 阿渚登基以来,巩固边防,致力民生。这些,北蛮都是看在眼里的。故而,他们慌了。 他们明白,阿渚初登帝位百废待兴,若不趁此时挑起战争,恐怕下一个百年也不会有机会了。” 程机杼越听越气,咬牙切齿: “那直接打啊!看看是他们的马蹄硬,还是本将军的长枪快!” 梁宜贞哼笑一声: “你别看北蛮人放浪粗犷,可打仗的事,却谨慎得很。 他们清楚地知道,阿渚的政权如此稳固,很大的程度,是因为他的身份。 若他并非崇德太子之子,起义的队伍也不会蜂拥而至,齐齐拥护。而百姓与百官,也不会对他死心塌地。” 程机杼恍然大悟: “所有你才说,诛心…” 梁宜贞凝眉颔首。 想出这个计策的人,不仅对大楚十分熟悉,对梁南渚与晋阳侯府也足够了解。甚至,连梁家兄弟的关系亦莫得清清楚楚。 到底,是谁… 她坐下,按了按太阳穴。 真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 明国公府中,更加不能平静。 鄢凌波自早朝入宫,便一直没再回来;而消息,早已传回了明国公府。 二老爷上京,本是住在明国公府,听闻自家儿子在北蛮建立小朝廷的消息,险些没气死! 他匆匆上京,本是担心自家儿子的安危,求梁南渚帮忙找人。 哪承想,真真给了他大大的“惊喜”啊! 他只跪在汉白玉地上,对着老夫人的屋子磕头请罪,眼看已整整一个时辰了。 “母亲,儿子没有教好那小畜生,是儿子不孝!”二老爷嚎道,“容那小畜生他国称帝,是儿子不忠! 母亲,您杀了儿子吧!提着儿子的头,去向皇上请罪!” 哀嚎声回荡在院落中,绕梁不绝。 滴答。 二老爷忽聚额头湿哒哒的,一摸,竟是一滴水。 滴答,滴答…哗啦啦… 忽然间,骤雨倾盆。 汉白玉的地面一瞬间湿漉漉的,二老爷满面的雨水,暮春的天气,袍子都湿透了。 “阿嚏!” 二老爷揉了揉鼻头,环抱胳膊搓了搓。 “你有完没完!” 忽闻少女的怒斥。 二老爷一愣,渐渐抬头。只见少女撑着油纸伞,鼓着圆圆的眼睛,眉峰紧蹙。 不是梁宜萱是谁?! 她只瞪着父亲: “他是英雄好汉,还是真成皇帝了?!也值得你一把老骨头为他去死?!” “宜…宜萱…” “祖母让你别嚎了!”她啪地一声,丢下准备好的纸伞,“有这闲工夫,不如想想怎么帮大哥解决问题吧!” 说罢裙摆一扯,头也不回地进了老夫人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