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闻言,皱着眉头道:“母上,深儿可是你的儿子,继承了你强大的法力,你就放心吧,深儿可机灵着呢!” 云亦可看着云深,心中十分犹豫,毕竟这皇宫对于从未到过中人界的云深来说,是那样的陌生,也不知道何处会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云深见云亦可貌似不愿意让他单独去玩耍,遂嘟嘴道:“母上,你不是说要给深儿一个特别的生辰贺礼吗?深儿就想独自到这皇宫中玩耍一番。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来呢?深儿知道母上最好了,母上,你就答应深儿吧……” 云亦可听着云深的恳求,心中微动,忽然觉得自己始终不能将云深抔在手里含在嘴里,他终有一天会振翅高飞,不再需要她的怀抱。“好,母上答应你便是!深儿,母上要去看望故人,你自己要多小心!” 云深见云亦可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兴奋得整张小脸通红,拼命的点着头,道:“知道知道,母上,一遇到危险,深儿马上就溜走,绝对不多留半刻。” 云亦可紧紧拽住云深这匹马上就要脱缰的小野马,抬手在云深额际点下一颗朱砂,道:“深儿,只要你遇到危险,母上就会知晓,你可要多加小心!” “知道知道,母上……”云深挣脱云亦可的手掌,撒开脚丫子奔向那片花树林中。他的声音如清脆的银铃般在皇城中响起,只可惜无人可以听见。 云亦可望着云深欢快的背影,轻轻叹息一声,在唇边露出一抹笑意。云亦可立了片刻后,朝着皇城深处的一座宅子奔去。 云亦可来到宅院门口,见院门上方的匾额书着碧落苑三个烫金大字,只不过却落满灰尘。院中烛火清冷,隐隐绰绰的从屋中飘出浅浅歌声。云亦可循着歌声走去,到了个宽大的房间门外。想来,应该是这宅院的主屋了。 云亦可轻轻将窗纸戳出一个小洞,然后俯眼小洞朝屋中看去。只见屋中一名少女,不,应该是位妇人,衣裳华丽、头饰繁芜,正抱着琵琶围着地中一个半人高的花瓶歌舞,那渺茫的歌声便是从她口中传出。 云亦可见那妇人后,心中泛起酸涩。她起身,推门而入。 屋中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年近三十岁的洄紫兰。洄紫兰本来天生丽质,即便到了女人盛年也该是风韵不减,但是眼前的洄紫兰却令云亦可吃了一惊!她不仅满脸皱纹眼神空洞,并且身材孱弱双手嶙峋枯瘦。 “紫兰。”云亦可望着茫然望着自己的洄紫兰,轻唤道。 “你是谁?”洄紫兰望着云亦可,半响才冒了一句话来。 “我是云亦可。”云亦可缓步走向洄紫兰,轻声应答。 “云亦可?云亦可。云亦可!”洄紫兰呐呐自语,须臾,貌似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来,捂住脑袋躬起身子急急朝墙避角落里躲去。 “紫兰!洄紫兰!你怎么了?”云亦可没想到洄紫兰会变成这样,她手无足措的望着满眸恐惧的洄紫兰不知该如何才好。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这个魔鬼。”洄紫兰既害怕云亦可,又表现出难得的愤怒,喃喃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害得我父亲死去,害得我母亲失踪!你怎么还没有死?你怎么会还没有死?……” “紫兰。”云亦可想要伸手去扶洄紫兰,却被她乱舞的双手甩开。“我并没有想要害你父亲,只不过,他的确做了那些事情!李元晟,你们的陛下也绝对不会饶过他。” “陛下?对,还有陛下。他已经不要我了,他已经不要我了!”洄紫兰说着,嚎啕大哭起来,指着身着布衣的云亦可道:“他喜欢芸贵妃,他只喜欢芸贵妃……不,不对!他不喜欢芸贵妃,他喜欢的是那个男人云亦可!” “洄紫兰!”云亦可见洄紫兰此番疯疯癫癫,想来是深受刺激,本想上前施法助她治愈,但听了洄紫兰的言语,又放弃了这个念头。或许,在别人看来,她已经疯癫,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心里自己永远是最清醒!“你饿吗?” “饿?”洄紫兰没料到云亦可会忽然问她饿不饿,不免微愣。片刻后,她猛然点头,道:“饿,好饿!她们把吃的都吃光了,一点也不给拿给我吃。你有好吃的吗?快点给我。” 云亦可轻轻叹息一声,将刚才在墓冢前带走的酒菜拿了出来放在桌上,道:“你看看,喜欢吃吗?” 洄紫兰冲到桌几前,看着桌上的肉菜和醇酒,开心得手舞足蹈,抓起油腻的豕肉就开始啃。她一边啃一边打量云亦可,含糊不清的问:“你是谁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云亦可笑了笑,不想再刺激洄紫兰,拿出一张手绢,暗聚法力在手绢上写下几个字,然后替洄紫兰把嘴角的油渍擦干净,缓步朝门外走去。痴心如你,却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紫兰,或许疯癫对你来说,是种解脱。 “嗳,你去哪里?”洄紫兰见云亦可步向门口,赶紧追了过来,用满是油渍的手拽住云亦可的衣襟,如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小孩般,可怜兮兮的望着云亦可,轻声问:“你可以告诉我吗?” 云亦可轻轻一笑,拉起她的手掌在自己衣襟上拭擦干净,道:“我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有可能不会再来看你了!” 洄紫兰听完,竟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一把抱住云亦可的腰,将头埋在她胸前,哭道:“不行不行,你不能走。你走了,就没有人给我送吃的了!你是谁呀,对我那么好,为什么还要走?你能不能陪我玩,陪我一起睡觉,陪我一起捉蝴蝶?” 云亦可轻拍洄紫兰的后背,含泪道:“不能。” “呜呜呜……不,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洄紫兰扔掉手中的豕肉,紧紧抱着云亦可不撒手。 云亦可无法,只得一掌把洄紫兰直接劈昏,将她扶到榻上,盖好被褥。云亦可见房中十分脏乱,随即聚力挥手,将整间大屋打扫得一尘不染。而那张手绢,云亦可将其捡起,压在了桌几角上。云亦可回视一圈,出门,反手将屋门关好。好好睡一觉吧!说不定醒来后就会有所不同。 云亦可缓步行在静寂的青石板道上,望着四周黑黝黝的楼院,寻着承康殿去了。 承康殿外,灯火通明,御林军林立。 云亦可避到暗处,隐入殿中,依偎在圆柱旁望着书桌前埋头批阅奏章的李元晟。 李元晟从墓冢回来后,就径直回了承康殿,命魏舒将奏章搬了来。他见魏舒困顿,便令他去侧屋小憩。 云亦可斜倚着圆柱,凝视伏案疾书的李元晟,望着他俊美侧颜痴痴出神。第一次在矢窑地府中见到李元晟,他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剑眉和狭长凤眼。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仅凭着眉眼就揣测这人生得不差?不过,待她真正见到李元晟容貌后,她才知道,这个男人不仅长得不差劲,而且还比她所揣测的模样要多出几分俊美来!云亦可的手轻轻按住五彩玉环,这环里藏着那柄扇面勾勒着银盔小将骑着高头大马的锦扇。那个时候,她的母亲为何要将锦扇托大姐芳菲转交给她?为何会笃定她能够遇到李元晟?这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吗? 李元晟原本正专注于案牍上的奏章,但奇怪的是,他的心忽然漏跳一拍,令他感觉总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在注视着他。他抬头朝那个方向看了几次,都没有看出任何端倪。最终,他放下手中的毛笔,起身朝圆柱方向行去。 “谁?谁在哪里?”李元晟怕惊动了侧屋里的魏舒和屋外的御林军,所以声音格外轻细。即便如此,也将正在发愣的云亦可吓了一大跳。 云亦可慌慌张张的躲向圆柱另一面,她忽行带起的风却将圆柱旁的纱帷微微吹动。 李元晟见状,赶紧随着那风向追了过去。 云亦可则连忙又闪身到另一侧。她背靠着圆柱,轻轻拍了拍胸脯,低低呼了一口气。李元晟,别再跟着! 李元晟似乎已经察觉出了这忽然而起的风不同平日,然而又没有任何人或物现身。他随即停下脚步,低声道:“亦可,是你吗?” 房中一片沉寂。 李元晟见无人应答,又道:“小东西?是你吗?若是你就快点出来。” 房中依旧一片沉寂。 李元晟围着圆柱,缓步而行,道:“亦可,一定是你!你来了,对吗?你是来看朕的,对吗?如果是你,你就出来,让朕看看你。” 云亦可躲在圆柱后,紧紧捂着嘴,不敢吱声。 “亦可……”李元晟越来越笃定云亦可在房中,却不知何故不愿出来见他。他感觉那股熟悉的气息就萦绕在圆柱上,便不觉抬手抚上圆柱,那神情仿若在抚摸云亦可及腰长发。 云亦可此时正背靠着圆柱,而李元晟这一抚摸,恍然那掌心的温热尽数传递至她的肌肤。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心意相通吗?云亦可想了想,抬手一挥,在自己与李元晟之间设下一层结界,将她与李元晟隔绝在两个空间里,一如当初在元岭山谷的石洞里那般。 李元晟总感觉这四周弥漫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却又无法确定这股气息的源头在哪里?当云亦可设下结界,从圆柱后走出来靠近他时,他猛然感觉自己的心加速跳动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元晟抬手捂住胸口,满心纳闷。已经数年不曾有过这般感觉,今夜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是亦可来了! “亦可?” “子远。” “亦可。” “子远!” “亦可,是你对吗?”李元晟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在缓缓靠近自己,最后停留在自己的胸前,那若有若无的发香丝丝缕缕的窜入他鼻孔之中,舒服之极。虽然,他与她只共度了十日,但是足够让他记住她的一切细微! 李元晟张开双臂,对着眼前的空气,柔声道:“亦可,来,来朕怀来!朕真的想你了。” 云亦可闻言,泪如雨下,顷身靠在李元晟胸膛,双手环住他结实的腰部。十余年来,李元晟虽然政事繁忙,但因之前在军中养成的早起习惯,总会在早膳之前拿着长戟或者刀剑练习一个时辰,所以他的身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子远,我也想你了!云亦可紧紧抱住李元晟,泪水不停地从眼眶滚落。子远,我们的孩子已经长大了,长得可像你了! 李元晟已经十分笃定这圈圈屡屡熟悉的气息就是云亦可,虽然他看不见云亦可,但是却能够从那胸口、腰部传来的温热感受到他的亦可正在搂着他。李元晟试图想要握住这股温热气息,但是这气息却很快消散在空气中。“亦可,不要走!亦可,不要走……” 魏舒因担心李元晟太过于疲劳,也没有睡踏实,听见外屋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就忍不住翻身起来,探头在门边看了看,只见李元晟双臂成环状,貌似在搂着谁?他赶紧朝前紧走两步,却发现李元晟怀中什么人也没有!陛下到底怎么了? “陛下。”魏舒走过来,扶住李元晟,道:“你怎么了?又在想云将军了吗?” 李元晟被魏舒窥破想法,也没要隐瞒他的意思,坦然道:“亦可来了,朕刚才很强烈的感受到她身上熟悉气息就在这里!她在抱着朕。” 魏舒朝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得道:“陛下,这都丑时了,赶紧歇下吧!要保重龙体才是。” 李元晟见魏舒不信,又补充道:“大监,这是真的。朕感觉很真切!” 魏舒轻叹道:“陛下,你恐怕是疲劳过度。奴去给你宣太医过来瞧瞧。” 李元晟见魏舒依旧不信,只得道:“那朕去歇着。” 魏舒一听,这才道:“陛下,这就对了。疲劳过度,往往能够使人产生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