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早子时吧...”卜国师当然知道早子时与晚子时的差别,支吾着道。 “哦?卜国师真厉害,能分辨出早子时与晚子时的八字。听起来,卜国师不像是一位国师,更像是一位稳婆呢。”池净嘲讽地道,这国师还真是不死心。 “我...”卜国师涨红了脸,同时心里万万没想到无华老人竟能轻易地将这死局化解。就因为一个子时,子时!他们精心策划的一切就像一拳打到棉花上... 但子时的八字自古以来便是难以定夺,连那些开创八字的前辈们都束手无措,他们又有何本事给子时八字下定义! 但若就这样离去,他又心存不甘。姬术士见状,附耳在卜国师身边说了几句,卜国师的脸又重新泛起笑意。 他朝池净作揖道:“今日得见无华老人风采,实感三生有幸。卜某事务繁忙,便不多加叨扰。无华老人,我们有缘再会。” 池净点头,“再会。” 卜国师一行人匆匆前来,又匆匆离去。而此时夜已降临,第一天,结束了。 不顾百姓们的诸多挽留,并再三承诺明日会再来,才得以脱身。然而走至一暗巷的时候,池净停下了脚步。 她负手于身后,淡淡道:“出来吧。” 暗巷中拐出一人,看那身影竟是一女子。那女子未语泪先流,什么也不说,迳自朝池净跪下。 池净浅叹一口气,转过身来面对着那女子——正是那失身八字女子,珠儿。 ... “珠儿...珠儿谢无华老人救命之恩。”跪下后她便开始磕起头来,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皆是出自真心实意,才三下便磕得额头红了一片。 “够了。”池净淡然道。这倒是个聪明的女子,能从她的传音入密猜出她便是无华老人,因为失了清白而殒命也着实可惜了些。 珠儿闻言,忙止住了磕头的动作,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来。“珠儿,珠儿不知如何报答无华老人为好。” 这可是救命的大恩啊! “你应该也不想再呆在京城一带了吧?”池净虽是疑问,却十分肯定。 无华老人他...他果然知晓了... 珠儿听着这话,又想起那不堪承受的过往,心如刀割。但很快又想起年迈的双亲,生生将轻生的念头再次忍了下来。天知道她有多少次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经过了今日这事,再加上连父母都被人算计上了,珠儿又岂能不明白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沦为了别人挑衅无华老人的一颗棋子? 她只是一个再平凡再普通不过的贫民女子,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落下这般个走投无路的绝境。 “求无华老人指点迷津。”珠儿深深地伏跪在地上,泪流不止。 池净在怀里掏了掏,刚好掏出今日那络腮胡汉子夫妇留下的卦金——一张折叠好的银票。打开一看那面额,哟,好家伙。她随手递了过去交给珠儿:“拿着它,一家人改名换姓,越快越好,最好连夜离开京城,做点小谋生,好好地活着。” 古代的女人比贞操看得比命还重要,这珠儿心里却尚有理智,将父母看得比命重要。此等善良之女子,遇上她就当人生开挂了吧。 说罢,她又清叹一声,脚下足尖一点,跃上街边屋檐离去。 珠儿跪在原地呆愣了半晌,觉得自己有些无地自容。她是来向无华老人道谢的,却因心中迷茫再次请求相助。她在做什么? “唉。”罢了,无华老人风高亮节,施恩不忘报。她打开无华老人递过来的银票,低头一看,震惊地跌坐下来! 三百两! 在一天之内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的苦命女子,于漆黑的夜中,无人的巷弄里跪坐着,掩面痛哭起来。 ... 池净在屋顶与屋顶间跳跃,很快便来到了与将离约定的宅子处。 蹲在屋顶往下方凉亭看去,大师兄比她先回了一步,知道她有吃宵夜的习,已经将好酒好菜备了半桌。 她嘻嘻一笑,跳了下来,随手将下巴上的胡子一撕:“嘶!” 疼... 将离淡然地睨她一眼,没有多说,将斟满了酒的翡翠玉杯递到她的跟前。 池净尴尬地摸了摸下巴,端起那玲珑剔透的杯子浅尝一口:“好酒!好酒杯!大师兄你真是我见过最会享受的人了。” 吃穿用度精细昂贵得令人发指,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帝王之命呢。可惜她知道,大师兄不是。大师兄八字四柱空亡,是一个常人难以探究出个究竟来的命。 她眨了眨眼,忽地问道:“大师兄,你有话要对我说?” 将离点了点头,将一道符放到她的手心里:“藏魂符。” “藏魂符?”池净几乎整个人要跳起来,她很快联想到了那个络腮胡汉子夫妇的奇遇。然而,越往深想,她的脸色越古怪。“那对夫妇遇上的...是我们师父?” 将离轻轻点了点头。 池净扯了扯唇角,难怪她今日听那夫妇提起那名老者,心里会觉得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会觉得这作风这套路有点熟...果然是这怪老头! 哼!有好东西便宜别人,也不早点给自己徒弟! “那他早知道我有死劫,为什么不用藏魂符帮我化解呀!”池净又倒了一杯酒,怨念铺天盖地而来,狠狠地瞪着将离! 将离作为奇门大师兄,有责任解释一下! “没用。”岂知将离只淡淡地再轻吐两个字。 “没用?师父曾经用藏魂符帮我化解过,却没用?”池净抿了抿唇,见将离点头,嘴里本来淡雅的酒香顷刻变得苦涩不已。 “只能用在普通死劫身上。”为免她一心想要用来救什么人却救不了,将离又提醒道。像络腮胡汉子的夫人那般,死于掩埋之下的窒息,方能有救。 这么说,万晟也救不了。她无力地趴在桌上,捏着藏魂符的手渐渐发白。 “大师兄,你说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许是几杯酒下肚,把寒意驱散了,也让她变得矫情起来。 她不止一次地去思考,自己到底是带着什么样的使命降生于这个世上?既然是有使命而来,在千百万亿人中选中了她,但为何又让她有这样无法化解的死劫? 将离不语,只陪着她小酌赏月。 师父曾说过,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她,使命就是保护她。 他知道这个,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