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妃儿确实很优秀，一年时间，达到了一些人奋斗一生都达不到的高度。
所以她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也确实能够去追求别的东西。
这一点，姜臣无可否认。
可如果因为自己的一首曲子，毁掉了一个女孩三年，他做不到。
诗妃儿是他的迷妹不假，但这份痴迷程度，堪称偏执。
偏执到让他心惊肉跳。
三年时光，20到23，这是一个女孩最美好的年纪，可诗妃儿却将自己关在家里三年，目的仅仅是为了给他的曲子填词。
她能做别的，也能做更多想要追求的事。
“真的吗？”诗妃儿美目中精芒闪烁，“如果你能帮我填出一首词，我愿意参加这次演唱会。”
“无关演唱会。”
姜臣摇摇头，抬手轻轻地拍在了诗妃儿的脑袋上：“我只想你从这个房间里，走出去。”
诗妃儿的偏执，或许是因为她的性格造成，也或许真如她所说，追求的东西不一样。
但用在姜臣身上，他不敢承受，也承受不起。
漫长岁月里，他见识过无数波澜起伏，大潮大浪，饶是如此，他都能稳坐高台，笑看风云。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一个人，笑不出来了，且害怕了。
客厅里的音乐，高潮过去，已经开始再次转向初始的那种徐徐渐进的风格，低沉凄然，娓娓道来。
见诗妃儿发愣，姜臣摇摇头。
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张稿纸，翻到背面，然后走到了凌乱的工作台前，找到了笔，席地而坐。
随着音乐，将他的记忆缓缓掀开，一段他非常不愿意去回忆的记忆。
这段记忆，和马怜儿身上那颗血泪有关。
正因为当年的那件事，所以造就了血泪的诞生。
诗妃儿一直填不出契合曲子的词，那是因为她根本就没切身经历过那件事，所以无法达到真正的共鸣。
诗妃儿填的是词，他填的却是记忆。
诗妃儿驻足在旁，期待地看着挥笔落字的姜臣。
工作室里，鸦雀无声，唯独客厅里传来的曲子，回响着。
陈忠和吴良走了进来，见到这一幕，两人同时一愣。
吴良正要上前呢，陈忠却忽然拽住了他，低声呢喃道：“不要去打扰一个人的痛苦回忆。”
“回忆？”吴良心里一惊，看着填词的姜臣，目光疑惑。
“这段回忆，老夫也好奇的很。”
陈忠语重心长的说道，嘴角却勾勒着淡淡的笑意。
那件事太久远，不论是《古道西风》还是血泪，距离他都太过遥远。
他所知道的，不过是祖上传下的只言片语。
当年将《古道西风》给诗妃儿，他本意是想开拓诗妃儿的眼界，让她变得更优秀。
却没想到，诗妃儿误入了歧途。
他请姜臣来找诗妃儿救场，更大的目的，其实也是想将诗妃儿从这蜗居中拽出去。
终究是自己的半个徒弟，哪怕是半个，他也不忍心诗妃儿继续偏执下去，他也心疼。
三年前尸道三劫的事，陈忠对诗妃儿隐晦的提过，也知道诗妃儿对姜臣无比痴迷。
所以才有了诗妃儿初见姜臣的震惊和惊喜。
他清楚，能将诗妃儿拽出去的，只有姜臣。
渐渐地，诗妃儿的脸色开始变了。
有惊讶，有思索，有不解……种种情绪交织在绝美脸蛋上。
同时，她也在随着《古道西风》的曲子，暗暗去契合姜臣在稿纸上写出的一字一句。
越是推敲，越让她心神躁动。
胸腔里的心脏渐渐加快，让她有种跳出胸腔的感觉，同时还有窒息。
十分钟，很快过去。
姜臣放下了笔，闭目几秒钟，压下了那段痛苦记忆对他带来的冲击。
再睁眼时，目光变得异常平静。
起身，将稿纸递给诗妃儿：“现在，你可以放弃这个追求了。”
他不是在填词，他是在回忆，因事出曲，因回忆作词。他敢肯定，如果这首词都砸不开诗妃儿的心房，那诗妃儿是真的没人能救了。
诗妃儿呆滞的接过稿纸，她刚才随着姜臣作词，已经随着曲子推敲过了，所以此时她依旧呆滞，恍若梦游。
但这并不妨碍她重新看这首词。
越看，她内心的情绪，就越是澎湃。
“是它，就是它。”诗妃儿声音渐渐变大，欣喜若狂般激动尖叫：“我等了它三年，它终于出来了！”
但尖叫过后，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茫然状态。
她花了三年时间，几万次重复填词，都做不出的词。
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只用了十分钟！
那自己这三年，算什么？
所有的自信、傲气在这一刻，面对姜臣，诗妃儿有种泰山崩塌的感觉。
看姜臣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妃儿，我能看看吗？”陈忠好奇主人的那段记忆，急忙上前。
诗妃儿将稿纸递给陈忠，但很快，陈忠就皱了皱眉。
他看不出这首词有多么契合曲子，简单的很，有种平铺直叙的感觉，甚至预期从词里窥探主人那段记忆的想法，也随之消失。
根本看不到。
姜臣仿佛知道似的，笑着拍了拍陈忠肩膀：“阿忠，你看不懂的，有人听曲看词只能看到表面，有人听曲看词能深入意境，有人听曲看词能阅览浮世……不一样的人，看到听到的也不一样的。”
“那你呢？”诗妃儿美目忽然泛红，灼灼的注视着姜臣。
“我？”姜臣淡然一笑，“我只是不想看到个傻子，继续偏执在这小地方，浪费余生。”
说完，他径直往外走。
望着姜臣背影，诗妃儿忽然一笑：“谢谢你，我愿意开演唱会。”
姜臣欣慰一笑，这丫头得救了。
前往酒店途中，姜臣始终注视着窗外的夜景。
短短十分钟的回忆，给他的冲击，无法形容。
面对诗妃儿那短暂时间，他能保持平静，可现在安静下来，他心里还是波澜起伏。
陈忠很迷茫，也很无奈，不停地挠着头。
忙活了半天，除了为诗妃儿愿意付出的事高兴，对于主人，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实在忍不住了，陈忠开口问道：“老板，你那首词真的是你的回忆？”
“看不懂？”姜臣问。
陈忠点头。
“看不懂就对了。”姜臣洒然一笑，“我都已经把伤口露给你们看了，你总不能还想着我把伤口扒开，让你们看看伤的有多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