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男子一路上了三楼,这里已经不像一楼大堂是开放空间,而是两旁一排房间,倒是有些像客栈的格局。将易熠带到最里面的左手房间,还未敲门,便听见里面传来清浅的女子声音,“进来吧。”
“是。”
男子推开房门,请易熠进去,自己则站在外面,顺手关上了门。
眼前重重水晶珠帘,有风吹过,带起轻轻的响声。
“请进。”
女子声音再度响起,浅浅如清风拂过,易熠下意识就放轻了脚步,轻掀珠帘。
光大片涌入,虚化了眼前景色。
易熠抬手,挡住了光。
窗前的白衫女子,放下手中书卷,朝她望来。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她的心里莫名就蹦出这么一句话。
四周一片空灵,风仿佛也安静了下来。
直到咯吱一声,打破了寂静。
易熠的目光,追随着声音,便看到那人坐在那里,双手推动车轮,朝自己走来。
她一怔,她的腿……
“你好,初次见面。”
易熠敛了心神,望着离自己只有咫尺之距的年轻女子,露出一个很天真的笑,“你好。”
“你要不要考虑过来帮我?”
易熠一愣,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别人,她不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帮你?”
“对。”
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让易熠哑然,微张了张口,“你……”
她现在这副小孩子的皮相,怎么也无法让人信任吧。
这个女人在想什么……
也只是瞬间,她的心神又骤然一紧,难道是看穿了自己的灵魂?
女子却并不知道易熠在想什么,只是歪了歪头,“你?”
话微顿,又恍然,浅浅一笑,“还未自我介绍,我是秦暮然,你初来乍到这里,大概不知我的名字,但这里的人大致是都知道的,你可以去打听一下。另外,这个赌场也是我名下的一处产业。我请你来,是看到了你之前在赌场里的表现,所以我对你很有兴趣。”
原来不是看穿自己。
易熠放松了心神,忍不住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女子。
眉如远山,皎皎如月。
干净得一尘不染,如这世间最纯净的水。
她默默按了心口,赌场这么黑道性质的地方,什么时候也能出这么干净的人了。
窗外的风,忽然打了个旋,顺着窗缝挤了进来。
屋里的人,两两相望,相对无言。
许久,终于听见其中一个人笑着说,“我只是个小孩子。”
“是么,但我觉得,你和我是一类人。”
“何以见得?”
“眼睛。”
易熠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便见秦暮然弯了唇角,她放下手,轻咳了声。还未说些什么,她的眼便被一层温软覆盖。
“我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的眼睛,有故事。”
眼睛传来柔软的触感,还有淡淡的香气。
易熠抬手,拿下盖在上面的手,便对上秦暮然的眼,那是有些探究的眼神。
像是见到一件宝物,便生出好奇的、进而想更一步探索的心思。
她一怔,莫名的有些熟悉……
易熠后退一步,笑着问道:“你对别人也这样么?”也这样用身体碰触么……
秦暮然的手就这样悬在半空,她微歪了歪头,手顺势托住了下巴,似是在思索,半响,露出歉然一笑,“是我唐突了。”
“没关系。”
虽然没有回答,易熠却已经明白,这人对别人大抵是不这样的。
“所以,你要不要来?”
“当然……”见秦暮然微微睁大了眼,易熠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说出后面未说完的话,“不。”
“为何?”
易熠负手,做出一副沉思的模样,直到看到眼前女子又露出探究的眼神,她才笑道:“我这人啊,一向散漫惯了。所以,抱歉了。”
“是吗?”秦暮然垂眸,“既然如此,我便不勉强了。不过,如果你有事情,仍可以来找我。”
易熠微微歪头,半响,点了点头,“好。那么,我可以走了?”
“请。”
眼见这个十一二岁的少女,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秦暮然哑然,这副见了鬼一样的速度,她很可怕么……
摇了摇头,推动身下的轮椅转身回去。
请这个少女过来,不过就是好奇而一时兴起,罢了。
这时,她忽然听到身后一句。
“对啦,我忘问了,你多大了?”
秦暮然愕然,回头看去,只见那个少女露出明媚笑容。
像是初春回溯的雪,在阳光下轻扬。
她怔了片刻,才弯了唇角。
“十七岁。”
“噢,居然还未成年。”
秦暮然歪了歪头,未成年,什么意思?
“好啦,我走了。”
“等等。”她忽然叫住少女,“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么?”
“易熠,日月易,火習熠。”
门轻轻被关上,秦暮然轻推动身下轮椅,唇角一抹浅笑。
易熠么……
易熠呵呵一声,“那个什么风少,应该感谢你。”
“我也觉得。”秦暮然低头,轻折下一支开得正艳的花朵,低头轻嗅,“若是太过分,你会真的杀了他。”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易熠莫名就想起这句话,再看秦暮然,那娴静端方的姿势,怎么也和老虎挂不上钩。
倒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女人,可以客串下母老虎。
她晃了晃头,怎么又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了。
她撇撇嘴,“我可没有那个能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才刚刚进入炼气。”
“是么?”秦暮然似笑非笑,“可我看他这次,没有个三五月的,很难好起来,而这段空白时间,在我会给你资源的前提下,你有很大可能缩短与他的差距,毕竟他也不过筑基初期,不是么。”
被一语道破个中关节,易熠也不羞恼,挑了挑眉,“你怎知不是他摔了一跤,然后起不来了。”
“因为,我看到了。”
易熠一愣,半响,白了一眼,“你又诓我。”
秦暮然笑了,“学聪明了。”
“我就知道。不和你说了,我借了好多书,得抓紧时间看。”说完,易熠转身就准备离开。这时,她听到身后淡淡浅浅的一句。
“我看到,七拳。”
易熠脚下一个踉跄,惊愕转头,便见秦暮然戏谑的笑。
她皱眉,这人是怎么知道的,当时并没有别人在场啊。
“你不是还要看书么?快去吧。”
易熠定定看着秦暮然,然而看到的除了戏谑戏谑还是戏谑,最后她挫败的敲了敲脑袋,走上前去,扶住轮椅,“我送你回去。”
然后她便看到对方浅浅一笑。
“那就辛苦你了。”
回去的路上,易熠看到很多人经过,这些人在看到秦暮然时,有些是露出敬畏的神情,有些却是露出不屑的模样,想起那个少年说的话,想了想,她还是凑上前,问道:“那个什么风的,说你是被赶出来的,是怎么回事?”
“秦暮风。”
看着秦暮然淡定的后脑勺,易熠翻了个白眼,谁管那玩意儿叫什么名字啊。
不过,暮字辈,是亲兄弟么?
看着一点都不像啊,长得那么丑……
“我以为你不会问。”
“不想回答就算了啊,我又不是非要知道。”难得一次管闲事,还是算了。
“说起来,你和他冲突,也是因为我。”话微顿,秦暮然忽然转身,唇角轻弯,“我很开心。”
那笑容,像是夏夜的昙花忽开,清浅而纯净。
易熠呆了一瞬,她看到了那双眼里,有发自内心的真挚。
下意识视线就往左上方飘去,“和你才没关系,我纯属看他不顺眼。”
“你和阿离,有些地方还是挺像的。”
易熠无语,“喂,我跟她哪里像了,她那爆脾气。”
“都一样喜欢口是心非。”
“……”
“如果不是因为我,阿离应该是留在京都的,享受最好的资源,受最好的指导,修为不会进展缓慢,也许是一日千里。她有那个天赋,我知道的。”
秦暮然忽然而来的讲述,让易熠的脚步一顿,也只是一瞬,她便继续推着轮椅往前走去。
“我出生时便是百脉俱通,这样的身体本应是众人极为羡慕的体质,因为这样的人,如果别人用百年修元婴,他只需要用十年甚至更短。然而,因为我先天魂魄不全,按他们的话来讲,就是缺魂少魄之人会在神智心性有所欠缺,这样的心智,一旦修成极高修为,可能会造成极大威胁。所以我还在襁褓中便被人下断语会失纲常,绝人伦,不能留。”
易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