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沚虽说是被扔进了静心苑中,无人搭理,但她回府的消息,却也仅隔了一夜,便开始在大宅院中蔓延开来。那热闹,真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也有人事不关已高高挂起。 外面的那些个情形,韩云沚并不晓得,也没去打探。按照她的想法,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一日三餐都不曾有少,虽不至精美,可好歹不难吃,也没人找麻烦,那她也自得做她的米虫。 如此一连数日,静心苑中还是一片安静,相较于外头的波涛暗涌,那她院中可真能算得上是一片净地了。 但韩云沚能耐得住性子,水柳和杏可就没那分能耐了。而先前就已经被打过预防针的九儿茂儿倒还算能沉得住气,一本正经地每日该如何就如何。 这日,就在韩云沚悠闲地斜躺半坐在秋千架椅上,手持一本游记,边上摆着个小矮桌,桌上放着从大厨房拿来的小点心,优哉游哉地享受午后温和日光时,水柳磨不住性子,挪到了韩云沚身旁,静站许久,后犹豫着开口,“六小姐……” “嗯?”韩云沚无聊地开始揪正称呼,“六姑娘!” “啊?”水柳有瞬间的迷愣,但很快明白了韩云沚的意思,顺着改口,“是,六姑娘。” 随即,却是一阵沉默,她不知接着该怎么说,或者说,她是否该问。但没让她犹豫多久,韩云沚先问了,“有什么事吗?” 有那么一刹那,水柳是想说出自己的想法的,可就是那一刹那,她又咽下了,选择继续沉默,摇摇头,尽量如无其事回道,“哦,没,没事。” “果真?”韩云沚放下手中的游记,抬头看向她,大概是角度问题,水柳见到的,是韩云沚一双瞪得溜圆的眼,明镜透彻,似乎早已看透她所想般。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韩云沚抬手反靠在后脑勺,静静看着水柳,轻启唇,缓缓道,“这院里太静了,静得有些过分,从而使你们的心里,无法平静下来,对么?你一定是想问我,他们何时才会正式见我,可你又想,我又如何会知道,所以你没问;你肯定还想提醒我,既然山不来就我,我是否该去就山,可你又想,这是我的事哪能轮得到你来操心,所以你依旧没问。” 一字字一句句,完全说中了水柳的心思,因此,在听完那些后,她的脸有些微泛白,带着些许似恐惧、似惊异、似崇拜等复杂的情绪,怔怔看着韩云沚,半晌后才垂下眼皮。 就在水柳猜测韩云沚是否会责怪、抑或选择说些什么时,她却突兀地转到另一个话题,问道,“我们进这小院,有几日了?” 几日?水柳细想片刻,带着些不确定,“大约有七日了吧?” “这时间,果然过过很快,就那么一眨眼的时候,竟然也过了七日,想来,我进府那夜还在眼前。也不知那边如何了……”韩云沚感叹,软软的声音随着微风浮荡,但下一息,却又迅速转变,“如今府里是不是很热闹?嗯,最多的,应该还是边上凑着看热闹的吧?” 闻言,水柳定定神,而后浅浅笑了,这六姑娘果然什么都明白着呢。有了个认知,她也不愿再兜圈子,直言便道,“虽然水柳与姑娘也有相处多久,但水柳知道,姑娘聪慧、果敢,既然对于外面的情势有此把握了解,那姑娘是否也是已有对策了呢?” “呵呵呵……”听闻这番话,韩云沚笑了,毫不掩饰、毫不做作,很豪放地笑了,银铃般的笑声似调皮的光点,在叶片上跳跃,“水柳,你高看我了!虽然我能猜到外头是如何一番情势,但说到应对的对策,我还真没有。只是我觉得,既然每天都不缺吃喝,且还无人说教冒犯,就这样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着,韩云沚还一摊手,满是无辜,且脸上也笑得那般天真烂漫,似乎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姑娘,姑娘你……真这么想……。”水柳断断续续地,笑容都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怎么了?这样想不好么?”韩云沚放下了笑,淡淡问道,“还是说,你在外头遇到了什么麻烦?嗯,据说在大户人家,主子地位高,丫鬟也能水涨船高,若主子是没用的,丫鬟出去就会受欺负,莫非,你已经碰上了?” 瞬间,水柳觉得自己从刚来找她就是个错。在感叹完这番情绪后,正想开口否认时,却又听到了如此一番言论。 “你不用怕,只要不是你的错,若府里谁手底下的丫鬟敢欺负,你不必忍气吞声,只管闹开既是。放心,你现在摊上的主子虽说是个不受宠的,却也不是个软弱怕事的,真到得那时,我自会帮你撑腰!” 说完,水柳便见她还很严肃认真地对自己点点头,一副打包票的模样。登时,水柳哭笑不得,这是叫什么逻辑?话说,她们最开始的话题是这个吗?! “怎么,你不信?”韩云沚似乎误解了水柳表情所含的意思,复又确认着说道,“只要你没错,当然,还有证人。” 水柳轻咽口口水,后扯起敷衍的笑容,“没,水柳当然信姑娘的……哦,我突然想起趁着天好,得把些衣裳、被褥拿出来晒晒……” 说着话,水柳便选择了离开,渐行渐远。而韩云沚,在目送了水柳离去的背影,许久后才又恢复了先前的姿势,手捧起那本游记,静静地读起来。 只是这时,她的思绪并不在此。 以不变应万变,这时韩云沚目前想到的最好方法。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身边且没有得力的助手,几乎算是孤身一人作战,那盲目地冲出去,得到的往往不会是好的。只是,如此长此以往的不变,她也有些厌了。 每日挨在这座院落中,便是生活再悠闲,她也乏闷。更何况,在府外,还有韩忠一家人,这么久没见,她当真有些想了。 而借口去做事的水柳,磨磨蹭蹭地整理衣裳被褥时,脑中闪过韩云沚时才的话,说话的神情,蓦然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而后整个人都竖了起来。 莫非姑娘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