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沉香堂的蒋氏没有等到侯爷用晚食,并且再次接到了侯爷晚上不过来的消息。于是,她很快又遣了丫鬟去打听,侯爷是否是真的歇在了外院,且还命了小厨房,赶紧做了碗甜汤送去。 韩正元确实是歇在了外院,这时的他,正是满心复杂情绪,难以派遣。 他从沉香堂,去了静心苑,可就在门口,他犹豫徘徊了许久,终究没有去敲开那扇门。他不知道进去见到他女儿后,该说些什么,用何种表情,做何种动作,便是单单站着,他都觉得难捱。 于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就像来时那般,当真是不留半点痕迹。 一夜辗转未免,第二日,就起了个大早。没来得及用早食,便去点卯,而后一天在户部混着,也不知做了些什么。再到了散值时刻,就又回了家,却不去沉香堂用晚食,连两个姨娘那也都没去。 一连几日,每日如此,有了空闲便是窝在前院书房。如此一来,他的异样也就引得了蒋氏的注意。 这一日,韩正元刚到进外门,便见了蒋氏身边的大丫鬟玉蝉,说是夫人吩咐她来此处等着侯爷,久不见侯爷,想晚食一道在沉香堂用。 第一反应,韩正元想得是拒绝。可转而一想,便是这么躲着,又能躲多久,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不是?于是,他就随了玉蝉,去往沉香堂。 沉香堂内,蒋氏精心装扮了一番,一身对襟抹胸襦裙,上儒已月白色布料为主,外镶滚一圈红边,裙以大红色暗纹锦布制成。头梳飞仙髻,簪碎玉珠钗,髻脚斜插一只飞蝶流丝窜玉金步摇,面上敷了薄薄一层粉,眉以黛罗描之,唇以胭脂轻点。整个人看起来登时亮眼娇媚许多。 人在堂屋内,心却已飞到外院,时不时地站起朝外眺望。许久后,果然见到了韩正元的身影,蒋氏一个欣喜,忙起身相迎,可刚跨出门,却也见到了韩正元身侧的梅姨娘。 “夫人安好。”梅姨娘摆足了姿态,远远便福了礼,后道,“想着许久都不曾来伺候夫人,心下难安,便特意前来。这不,刚到门口,恰好碰到侯爷,便一道进来了。” 蒋氏面上的笑容一顿,但很快便展开,心里头对着梅姨娘是一通暗骂,面上却是毫不在意的模样,给出一个雍容的笑意,“那今日就有劳梅姨娘了。” 说完,便径直到了韩正元身侧,手自然而然地挽住他胳膊,“侯爷可算来了,妾身等了许久,还怕玉蝉请不到呢!” 韩正元一到,院里小厨房迅速动作起来,没一会的功夫,桌上便摆满了菜肴,还冒着热气。 “今儿妾身还让厨房准备了壶清菊酒,侯爷可尝尝?”说是在问他的意思,但手下却已准备倒酒。 壶口刚凑上杯口,还未倒,便被人夺了,“妾在,哪能要夫人动手?这等粗活,还是婢妾来。”说着,便帮韩正元斟了酒。 蒋氏好不气恼,但面上仍旧压着,抬起筷,刚想给韩正元夹一筷子菜,却又被梅姨娘抢了先。登时,脸便拉了下来,可见韩正元若无其事地吃起梅姨娘夹过去的菜,她又不能这个时候冲其发火。不然到时惹了韩正元的怒,可如何收场? 想到此,蒋氏复又平复心情,眼见着梅姨娘不时在自己与韩正元中间挡着,便道,“梅姨娘也坐着一道用吧。” “这哪能?说了婢妾是来服侍夫人的。”梅姨娘浅浅一笑,回拒道。 “这等布菜的小事,就不劳梅姨娘了,屋里不还有丫鬟婆子么?你也坐下一道用点。”蒋氏微侧脸,对身侧的金雀一个示意,后金雀便忙过去,夺了梅姨娘手中的筷,道,“就是,这等事哪能让姨娘来做,那我们这当丫鬟的,岂不是不尽职?姨娘还且用食吧!” 梅姨娘却站着没动,犹豫地望向韩正元。 “既然是夫人的意思,你就也坐下一道用吧!”接到梅姨娘目光的韩正元,便也开口说道。 “是,那婢妾多谢夫人。”梅姨娘妖妖娆娆地冲着蒋氏福一礼,身体确实蹭着韩正元,而后才转过韩正元,坐到他右手下。 见得此幕,蒋氏几乎咬碎了牙,好不容易将韩正元请来,本是想要温存一番,却被这么个碍眼活给搅了局,气得她真恨不得将人赶出去。 因着梅姨娘的加入,一顿饭,蒋氏吃得食不知味。有心也想在韩正元面前展现下温柔小心,可有了梅姨娘那个比照,素来心高气傲的她哪还能做得出来?! 好不容易用完晚食,韩正元沉默端坐着品着茶,没有走的迹象,可梅姨娘也赖着,半点不动。见此,蒋氏直冒火,努力按压着,冷冷开口,“晚食也用完了,梅姨娘是不是也该回去了?五小姐可还在梅园里等着呢!” 如此明显地赶人话,梅姨娘自是听明白着其中的意思,但依旧笑着,道,“五小姐身边有丫鬟婆子,婢妾就算晚些回去,也不妨事……”眼见着蒋氏看人的目光几乎淬了毒,梅姨娘便继续道,“不过既然夫人这般提醒了,那婢妾就先回去了。” 说着站起身,对着蒋氏福了个礼,后看向韩正元,柔柔开口唤道,“侯爷!”一一声唤,绝对的一唱三叹般,听得人浑身酥麻。 果然,韩正元抬起眼,看向梅姨娘。 “那,婢妾回梅园了。”一双眼柔情如丝,水澄澄地望着韩正元,微微上扬的嘴角,勾起的那抹幅度,魅惑非常。 见她这般模样,蒋氏的脸瞬间冰沉了好几个层次,一双手紧紧扣住座椅把手。有多少次,她就是用这模样,这神情,轻而易举地勾走了韩正元? 但今日,韩正元在一个晃神后,最后还是决定留下。 “嗯,你回去吧!” 这句话一出口,别说梅姨娘,就是蒋氏都愣了。当然,随后蒋氏便露出了得意娇艳的笑。 而梅姨娘,在一瞬间的失落后,很快便收拾了情绪,缓缓离开。这次不成,那就下次,反正她趁着这会来,并不是因为多久没见而思念非常,而是为了挑挑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