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转眼来到了六月十五，凌君鹤与九公主成亲的这天。 早在前一天，凌窅娘便没再入宫了。毕竟以她的身份，不适合送九公主出嫁。但太宗明显有心让她不错过这场婚事，便下旨邀请了整个江南国主府里的人。 国主李煜早郁郁寡欢多时，近日天气过热不小心中暑，他便顺势推说身体不适告了假，对此听说太宗十分不悦。 李煜没出席，黄丹嘉一贯对大宋皇宫没有好感，便也以照顾国主为借口留了下来。如此一来，便只剩周嘉敏与凌窅娘二人坐上了皇后派来的轿子按时辰入了宫。 “两位夫人，这是您们的位置。”那婢女凌窅娘有些印象，是皇后宫里的人。她恭敬地将凌窅娘和周嘉敏请入了座，也未离去，而是站在身后伺候。 她们的位置位于右侧边，略微偏了些，既远离前边的尔晗公主等正主，又能将前头场面一览无余。 凌窅娘明白，这是皇后特意的吩咐。毕竟国主不出席，她们作为女眷却出席，多少有些不合理，皇后这般安排实则是免了些口舌长的人来多事。 虽知皇后这是想在太宗那里博得个贤妻的好名声，但就凭这份胸襟与气量，当配得起她后宫之主的身份。 周嘉敏不知其间深层缘故，还以为太宗对她的喜爱连皇后也不得不退让，当下一张粉面越发如沐春风，神采飞扬。 她高扬着下巴，对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毫不在意。哼，这宫里还不是太宗说了算，只要太宗对她的宠爱不减，那些人爱嚼舌又能拿她怎么样？！ 那些投来的目光有一大部分纷纷落到了旁边的凌窅娘身上。也难怪，此喜宴上人人锦服彩妆，美得争相斗艳，可凌窅娘即使坐在那里不说话也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今日是凌君鹤的大喜日子，她为了喜庆特地选了件崭新的胭脂红裙衫，如云发鬓上多插了一只点着深红色玛瑙的发簪，朱唇微点，素白的脸颊显得越发如白玉般完美无暇。 如此出众的容貌配上她难于言喻的气质，再忆起当初惊为天人的莲池之舞，有人甚至在心底闪过一个念头：这般人物，太宗怎么就舍了反倒看上她旁边那位虽也是个美人但气质普通的周嘉敏呢？ 周嘉敏原本感觉十分良好，可当她注意到众人的目光竟然分了一大半给旁边垂首默默品茶的凌窅娘时，她心底嗖地冒起一股火气。哼，不过是沾了她的光才入了宫，今日她要是安安静静待着就罢了，要是敢在太宗面前搔首弄姿别有用心的话，看她怎么收拾她！ 这边女眷区暗潮涌动，外边男宾客区也热闹非凡。 今日的凌君鹤，身披大红礼服，胸配大朵红花，头戴红帽，好一魁梧英俊的新郎！此时他正笑容满面招待着前来贺喜的同僚们，这会儿吉时还没到九公主还没出来，可他已经被灌下了好几壶酒，那张原本就略微黝黑的脸庞被酒精烧得通红通红，大笑起来时露出满口白亮亮的牙齿。 凌窅娘远远看着有些担心。大哥哥酒量虽好可到底经不住这么灌下去啊！今日是他大喜日子，可到底是在御前，若失礼了太宗再有心偏袒也拗不过一个理字。 仿佛是感应到了凌窅娘的担心，坐在高高主座上的太宗笑着阻止众人道：“众爱卿还是歇着点吧，今日可是凌爱卿的大喜日子，灌醉了他等会儿行不了礼朕可不依。” 那些各怀心思正向凌君鹤道喜的哪个不是人精，当下半开玩笑道：“陛下这话说得可真是偏心了，凌监军的酒量哪是臣等能灌醉的。” 太宗哈哈笑道：“凌监军是九公主的心上人，九公主又是朕心尖儿上的宝贝女儿，你们说，朕能不偏心吗。” 此话说完满堂大笑，连端坐在太宗旁边的皇后也以手绢捂着嘴巴轻笑了两声。 主君说笑间，太监宣布吉时已到。 只见红色绸缎铺就的延伸至外面的路上，先是走出了两列身着喜服的艳丽婢女，她们手跨竹篮，竹篮里放满了芬芳的艳丽花瓣。 婢女们边走边撒，后面被喜娘扶着的，正是今日的新娘九公主。 此时她一身大红嫁衣，绣着金丝边图案的头盖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凤冠霞帔，精致美丽的容颜若隐若现。 从她一进门，凌君鹤的目光便再也没有开过。他傻笑地站在那里，看着他最心爱的女子身穿红色嫁衣，一步步走向了他。 直到她走到他面前，直到喜娘笑着提醒他得拉住新娘的红绳，他才傻笑着笨拙地接了过来。 众人哄堂大笑，有几个年轻的皇族子弟更是起哄直接洞房算了。 凌窅娘跟着开怀一笑，心底微微一酸。 当初爹爹凌城去世时，她答应过要找到凌君鹤。如今她找到了，却是在异国。今日是大哥哥的大喜日子，可除了她，高堂皆已不在。 太宗赐予再多荣华富贵，只怕世人眼中那是九公主的缘故，而非大哥哥用血汗挣得的功劳。 唯一庆幸的是，九公主与他，是真爱。看着这对新人拜堂到礼成，凌窅娘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他们就这样一直幸福、平安、喜乐下去！ 这场婚事很隆重，直从申时闹到酉时，这才将新人送入了洞房。虽然凌窅娘没机会去太宗御赐给凌君鹤的府邸，但能亲眼见证他的幸福，凌窅娘觉得很满足了。 宾客散去时，凌窅娘在婢女带领下同不情不愿的周嘉敏出了宫。这中间有段小插曲，她竟然在散场的男宾客里看到了那日归还她手帕的自称是赵四郎的公子。 他也看到了她，还很是高兴地大步走了过来打招唿。 凌窅娘碍于自己的身份，加之四处投来的目光，便匆匆行了礼没多聊几句忙告退。走时，赵四郎的神情甚是惋惜。 “哼，这么小的公子你倒是下得了手。”一路上周嘉敏阴阳怪气道。凌窅娘没搭理她。她知道周嘉敏今晚一直都很不开心。 也难怪，难得机会入宫，她以为如此大好机会太宗定会偷偷留她在宫里呢，可太宗一晚上除了不时将目光投向她们这桌外，连句话都没传给她。 她更不高兴的是凌君鹤今晚获得的恩宠，因为这般恩宠多少会惠及到凌窅娘身上。她要是也有个亲哥哥在朝中，上次也不至于被那些贵妇人明目张胆地嘲讽。 周嘉敏越想越气，说话有些尖锐了起来：“咱们姐妹一场，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别以为你大哥当了驸马爷便太把自个儿当回事了。且不说你是国主夫人的身份，你可知那位小公子是谁？” 这话还真问倒了凌窅娘。她猜测赵四郎是皇亲国戚，却实在猜不出是谁。 见她面露一丝兴趣，周嘉敏语气里的嘲讽味道更深：“那可是惠王爷！整宋都最受欢迎的惠王爷！你高攀得起吗？！也不瞧瞧自己身份。” 原来是他呀！先帝太祖的第四子，自幼无比聪慧，且品行高雅，甚得民心。若非太祖驾崩时他年纪尚幼羽翼未丰，只怕太宗皇帝这个宝座不会这么容易就得到。 太宗也是个资深谋略家。他登基后不仅不打压先帝子女，连对这位在朝堂与民间都有很好口碑的赵德芳也封为惠王，恩赐一样不少。 凌窅娘心底恍然大悟，明面上却淡淡一笑：“姐姐说笑了，妹妹不是与姐姐共侍一夫吗？女戒有言，恪守妇道。妹妹脸皮薄，哪敢做出红杏出墙的事给咱们夫君抹黑了脸呢。” 这一席话说得周嘉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到底没法将自己与太宗的私情拿到台面上来吵，只得恨恨瞪了凌窅娘一眼，加快两步走出了宫门自顾自上了其中一个轿子。 凌窅娘看着她愤愤离去的背影，苦涩一笑。她讽刺周嘉敏的每一句话，何尝不是在讽刺自己？她又比周嘉敏好多少呢？ 她走出宫门，回望那依旧巍峨的宋城宫殿，怅然一叹。既然沾上了宫里的风，谁也别想洁净如初。 回到国主府，夜已深了，整个府里静悄悄。周嘉敏被簇拥着回了房，凌窅娘一个人穿过夜色回到了她偏僻的住所。昕昕早热好了洗澡水，正在屋子里打着盹等她。凌窅娘在她服侍下沐浴后，便差她回去歇息。 今日困乏，凌窅娘没坐多久也吹灭了蜡烛躺下，准备歇息。没多久，门外却传来了一阵阵熟悉的声响。 她身躯一僵硬，勐地坐了起来。 梨花木做成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半边，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闪了进来。来人将门轻轻掩上，然后驾轻就熟地朝她的床边走了过来。 十六的月光很亮堂，即使隔着白色的纱帐，她依旧清晰地看到太宗那高大的身躯一步步走了过来。 近了。他隔着纱帐，俯身与她对视，而后，舒然一笑。 月光下，他笑得像个孩子，气息却带着酒精的醇香味道。 “娘子，娘子，这般看来，我的娘子真美。”他喃喃低叹道。(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