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丹嘉如此直接当面抛出了凌窅娘最难启齿的秘密,她当场愣在了那里,脸登时烧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将这羞愧之意压了回去。 黄丹嘉的这个问题,太过于敏感、甚至带着一丝丝敌意。凌窅娘不能敷衍她,但又怎能将她后世所知的悲剧全盘托出呢? “陛下从未说起过这件事,姐姐是从哪里听说的?”凌窅娘坦荡地回道。 赵光义的确没跟她提起过这件事。她能由后世史书记载知道真相,可深居国主府的黄丹嘉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呢?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黄丹嘉冷笑道,她看着凌窅娘的眼神里写满怀疑:“太宗既宠爱妹妹有加,又怎么可能不为妹妹铺好了退路?窅娘,我知你与夫君感情早已破裂,可到底夫妻一场,而且,难道你就忍心眼睁睁看着整个国主府的人无辜被送葬吗?!” “姐姐......”凌窅娘被这声质问和黄丹嘉眼中赤裸裸的恨意逼得不由退了一步。黄丹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觉得太宗的杀机是因为自己怂恿而起吗?!还是说她明明有能力却袖手旁观看着她们去死?! 无论谁跟她说了什么,她都不该这般怀疑她啊! “没错,我不否认与陛下的事。”凌窅娘涩涩道:“可是姐姐,充其量我不过只是个他一时图新鲜看上的人而已,既无名分也无感情,我又怎能决定一国之君的决策呢?况且,这国主府里即便我与其他人感情不深,与姐姐你的关系,姐姐你也要怀疑吗?” 黄丹嘉闻言深色一滞,她也知自己这些话伤到了凌窅娘。可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实在太过惊人,再联想到太宗连窅娘的生母都接来安置了,她不得不信了那些话。 “好,那我问你,太宗对我们如何处置的意思,你当真不知?!”黄丹嘉问道:“若你不知,是我误会你了,我跟你道歉。” 凌窅娘说不出话来。 赵光义没告诉她是真的,可她知道赵光义的杀机也是真的。 就这会儿的犹豫,黄丹嘉先前对凌窅娘的猜忌已彻底坐实。 “你不必再解释!”她愤然道:“我本以为你与太宗之事是被逼的,还为你苦苦隐瞒。如今看来,倒是你情我愿,感情深厚着呢!好,你有你的康庄大道,我不阻拦。只是看在你我姐妹一场的份上,日后清明节日,还请你能给我们上柱香。” “姐姐,你知道的,若悲剧无可避免,只要我能活着,又怎会置姐姐生死不顾!”凌窅娘上前拉住黄丹嘉的手急切解释道,她不想这份误会越来越深。 可黄丹嘉早听不进去,她一把甩开了凌窅娘的手,嗤笑道:“就不劳烦你了,我既是南唐旧人,定会与大家同进退,又怎会一人苟且偷生!” 这一日终究是不欢而散。 黄丹嘉的话到底是揭开了凌窅娘内心深处那连自己都不耻的真相,她若不厌恶这般苟且偷生,怎会有当初的莲池一跃? 可今非昔比。她不怕死,她怕的是娘亲和大哥哥会受她牵连。如今容氏被接了过来,她发誓过要弥补这几年对她的亏欠的,又怎忍心将她置于险境?哪怕,以她被禁锢作为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凌窅娘心事重重,这个年过得也无比乏味和沉闷。 黄丹嘉不愿见她,李煜则是连除夕也没召见她们团聚。整个国主府这个年人人各自闭门而过,一派死气沉沉。 初一时,按惯例身为人臣的李煜需入宫向太宗请安。钟大总管将轿子都准备好了,李煜却迟迟不动身。催了几次后,他干脆大门一闭,屋里传来一阵阵摔东西的声音。 钟大总管面无表情负手而立,约一炷香后便差人入宫回话去,自己则转身便走了。 李煜作为江南国主这几个月来屡屡抗旨不说,初一群臣入宫朝拜独独缺他,一时间无数份状子递到了太宗案前,状告他的大不敬,更甚的直接状告他意图复辟南唐请太宗立即处死。 一时间国主府人人自危,而墙外重兵把守,禁止随意出入,大家意识到风雨欲来了。 “放我出去!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周嘉敏已经无数次冲到门口又被拦了下来。 那些护卫连话都懒得再跟她说,笔挺站在禁闭的大门前,手握钢刀看都没看她一眼。 周嘉敏这几日来喉咙都喊破了,她骂也骂过求也求过,可这些护卫油盐不进,只推说太宗有旨国主府里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她绝望啊! 宫里的消息已传出来,虽然如今圣心不明,但看着重兵把守,多是凶多吉少! “各位大哥,求求你们了!这是陛下赐给我的,求求你们帮我递给陛下,陛下一定会见我的!”周嘉敏将手腕上那枚自己平时都舍不得带的玉镯抹下来,拼命地要塞到那护卫手上。 那护卫根本不想理她,但周嘉敏不死心,硬是要塞到那护卫手里,同时还将包着银两的荷包塞过去:“天气冷,这点银两,就给各位大哥买点小酒...” “滚开!!”那护卫不胜其烦再不顾她身份一把重重推开。周嘉敏一介弱女子哪抵得住这力道,当即被推得踉跄两步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大雪刚歇,地上的薄雪还没完全融化。周嘉敏倒在那里,一身虽是去年款式但也崭新的衣裳被那雪水沾上,变得又脏又破,更显狼狈不堪。 她原本该是高高在上的小周后,就凭这些低贱的护卫,连给她拎鞋子都不配!如今她苦苦哀求,狼狈至此,所为不过一丝生机啊! 周嘉敏瘫倒在肮脏而湿漉漉的雪地里,绝望地嚎啕大哭了起来,而那些侍卫站在一旁面露嘲讽的笑容,深深刺痛了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凌窅娘与黄丹嘉等人。 “士可杀不可辱!左右不过一死,有什么好怕的,软骨头!”黄丹嘉对着周嘉敏呸了声,再不看一眼转身走了。 凌窅娘皱了皱眉,又回头看向情绪崩溃完全失态的周嘉敏。这些日子赵光义也没来找过她,她尝试朝宫里递过消息,可大概赵光义也猜到她的意思因此作出了旨意,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她传递消息。 连凌君鹤也多日没消息传来了。按理说暴雨将至,她身处暴风雨中间,凌君鹤应该担心才是,怎会如此沉得住气? 日子在这忐忑、沉闷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一天天过去,转眼十五也过去了。 太宗的旨意依旧迟迟未下来,可把守国主府的护卫不减反增。年一过,众人心底的那份不安越发明显了。 这夜,终于有两个随国主从南唐过来的太监压不住心底的害怕,试图深夜翻墙潜逃。结果可想而知,连墙都没翻过便被抓获了。 钟大总管听了禀报,连面都没露,直接下令当场处死两人,杀鸡儆猴。态度之坚决,让国主府里的人再不敢轻举妄动。 可不轻举妄动,等待她们的下场,很可能也是被赐死啊! 昕昕亲眼看到那两个平日里有过些交往的太监当场被处死,回来时思虑重重。 “他们不过是想要逃生而已,不想却提前葬送了性命。”昕昕叹道。 “昕昕,你怕吗?”凌窅娘看着她问道。 昕昕轻轻一笑,无奈而怅然。“谁不怕死呢,可又能怎么办?可恨,我还没找到夫君,真这么死了,哪能甘心。” 凌窅娘头低了低,道歉道:“是我对不起你,我应该早将你送出去的。我,我是真的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昕昕安慰她道:“夫人说的哪里话。从我自己选择进入这国主府的那天起,便知道很难再逃出去了。只可惜,这么久了还是没夫君的消息,看来,当年他还是没能逃出来......” 说起生死不明的辛恒,昕昕的神色黯淡了许多。 是啊,若辛恒真的逃出来,他很大可能会来宋都寻找昕昕。可找了这么久,连远在扬州的容氏都找到了,宋都却完全没他的消息,只怕.......... “或许,他是逃往别的地方去了呢,你要对他有信心。”这样的安慰话凌窅娘连自己都觉着苍白无力,何况是昕昕。 “或许吧。”昕昕的笑容早没当日大辽时的洒脱随性,多了几分沉重。若将她放在心尖儿上的辛恒此时看到,该是多么心疼。 时间转眼又过去了大半个月,太宗的旨意却迟迟没有下来。紧张的气氛拖久了,原本濒死绝望的众人心底又燃起一线生机。 期间,凌窅娘虽不能去凌君鹤府邸,但也收到过一次他传进来的消息。消息很简短,让她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担心,万事有他。 凌窅娘心里暖暖的。然而她的心情并没有轻松很多。她有大哥哥保护,可黄丹嘉呢?即便她误会她,但她不能置之不理她生死。 解释是需要机会的,可黄丹嘉对凌窅娘误会已深,屡屡拒绝,显然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凌窅娘了。 连连吃了几次闭门羹,昕昕都看下去,让她别热脸贴冷屁股。昕昕是贴身侍女,凌窅娘与太宗的关系,她再清楚不过。 在她看来,黄丹嘉作为凌窅娘的好朋友,连这份信任的没有,哪算什么好朋友。偏偏凌窅娘还不死心,一遍遍上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