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昕简单的一句“以后打算怎么办？”，等了良久，却没等来凌窅娘的回答。 能怎么办？她想做的，果真能实现？而不想的，又岂容她拒绝？ 昕昕看着低首喝粥的凌窅娘，叹了口气：“实话说，这国主府里发生的事是残忍了些，可如今的世道，这些事是免不了的。你也见过，当初在辽上京，无辜惨死的人又何曾少过？我非南唐人，没有黄夫人那般视死如归气魄，既然夫人选择了好好活着，那无论是入宫，还是逃离，我都会同夫人一起。毕竟，我还是要靠夫人帮我找到辛恒。” 凌窅娘看向这个真正相识不过短短半年的女孩，当初她曾好奇为什么她样貌平平却将花枝招展的三杯醉楼主辛恒迷得神魂颠倒，如今看来，能有这般见识的女子，又岂会普通呢？ “你放心，我答应过帮你找到辛恒，就绝对不会食言。”凌窅娘向她保证道。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场病来得凶去得慢，已经十天了，凌窅娘烧是退了，却咳嗽起来，一天比一天严重。 白太医对此十分的不满，这分明是砸他招牌嘛！他这些天成日拉着一张老脸，开出的药都是亲自煎好，然后还要亲自监督凌窅娘喝得一滴不剩。 白太医的医术凌窅娘是信得过的，不过这个时代没有消炎药，肺炎岂能是一两天能好起来的。 许是心疼她，太宗这些时日从未现身，不过第六****便差人秘密将容氏送到了凌窅娘身边，美其名照顾，其实不过是让容氏纾解她抑郁的心结。 “我的窅娘啊！！”容氏一见到苍白着脸躺在床上的凌窅娘，一把扑过来抱着她大哭了起来。 凌窅娘既高兴能见到她，又内疚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 “娘，没事的，不过小病而已，有白太医在，很快就会好了。”凌窅娘帮容氏理了理她微乱的鬓发，笑着安慰道。 “什么叫小病！你吓死娘了你知道吗？！”容氏抹了把眼泪瞪了凌窅娘骂道。骂完容氏又抹着眼泪继续道：“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这性子，有什么从不跟娘说实话，你知不知道娘有多担心你！” “娘，对不起。”凌窅娘把头凑到容氏怀里，撒娇道：“我答应娘，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容氏半信半疑任由她撒娇着。 凌窅娘连忙捂着肚子道：“娘我肚子饿了，这是实话，我发誓！”她说完还举起了手来，一本正经发誓道。 “你呀！小心思还是这么多。”容氏嘴巴虽然这么说着，却老实地连忙去厨房给她张罗好吃的去。 有了容氏的悉心照料，凌窅娘这病倒也一点点慢慢好了起来。身体好起来，最冷的二月过去，随着嫩绿的草色一点点点缀这座精致的囚牢，凌窅娘的心情也随之慢慢好了些。 有时候她站在院子里，摇摇望着前院，风里仿佛还依稀传来各种说话声、脚步声哪怕是吵架声。 而她最希望看到的，则是黄丹嘉微笑着朝她走来的样子。每每想到这里，她嘴边的浅笑便成了苦笑。 生离与死别，她到底还要经歷多少？ 凌窅娘伤春悲秋的时间并不多，三月还没过完，宫里的轿子便抬进来。容氏此时方知凌窅娘的处境。 “窅娘，你不能进宫啊！”容氏哭着抱住凌窅娘泣不成声。她捧在心尖上的女儿，当初加入前南唐后宫她来不及阻止，如今断不能再眼睁睁让她进入大宋后宫。 凌窅娘看着容氏担心、愧疚、悲痛的眼神，无限依恋地偎在了她怀里。当初无奈进入南唐时，她孤身一人。如今，总算大哥和容氏都还在身边陪着。 只是这一天终究还是来得太快了。他够狠，旨意里连位份都已给，看似无限荣耀实则霸道决绝，不容她筹谋一丝丝退路。 “娘，你放心，只要活着，我们就还有机会。你等着，我还要带你回扬州去，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去。”凌窅娘轻轻拍着容氏的后背，宽慰她，也宽慰自己道。 饶是如此，这一天，容氏还是哭成了泪人。她几乎是被凌窅娘强迫着搀扶上了轿子回去。 含着泪送走了容氏，凌窅娘重重一把抹去泪水，如同玩偶般任宫里来的嬷嬷画上精致的妆容，坐上轿子，晃悠悠被抬进了后宫。 太宗的后宫，今日甚是热闹。 春日的后花园本就热闹非凡，今日更是人声鼎沸。只见各路嫔妃们个个打扮得人比花娇，摇着扑扇莺歌燕舞，甚是其乐融融。 “唉，姐姐可听说了？今日陛下亲自下旨册封了一位虞贵妃，也不知是哪般绝色的女子才得陛下如此恩宠。”一明艳的年轻女子走在孙贵人一旁，脆生生笑道。 孙贵人等女子闻言，脸色却不由齐齐变了变。 不过她们个个也是过来人，扑扇一掩嘴皆笑道：“怎么，松妹妹这是吃醋了呢。” 这叫松妹妹的女子是今年冬天刚入宫，年方17，天真烂漫活泼开朗，可惜太宗似乎并不喜欢这类型的女子，入宫这么久从未召见，幸好众嫔妃明面上待她还不错。 她咧嘴一笑，毫无女孩子的羞涩，道：“各位姐姐怎么知道的？哈哈，我的确很爱吃醋啊！” “你呀，不知羞耻！”众女点了点她额头摇头道。 此番打趣归打趣，众女子的心依旧飘在远处偏僻的那处虞园。若非太宗严令任何人无旨不得入内，她们早前去一探究竟了！ 整个后宫心系的这座虞园里，此时安静得连片落叶声都能听到。 凌窅娘是被径直抬进了虞园的，中间轿子没落过一次。她以为自己会被抬去见皇后或者太宗，却不料来人将她和昕昕放在园子里后，躬身说了几句便悄然退了出去。 “所以，这整个园子就只有咱们了？”昕昕感觉很是新奇地打量了四周，又咦了声道：“奇怪，这虞园布置得，风格有点奇怪啊。” 自从下了轿子，凌窅娘的注意力一直落在园子入口处那个“虞园”的牌匾上。一开始她听道圣职册封她为虞贵妃是，她还在猜测是哪个“虞”字，此时看清牌匾上那龙飞凤舞务无比飘逸的“虞”字，整个人早触电般呆在了那里。 为什么，他知道这个“虞”字？会是巧合吗？她前世本名唐虞，可这个名字她从未同任何人说起，连容氏都没有，他又怎会知道？ “夫人，夫人。”昕昕见她发呆，奇怪地循着视线望向那块牌匾，却看不出什么端倪。 凌窅娘这才回过神来，她转头看向园子四周，却再次像被点住了穴道般呆在了那里。 这虞园的风格对来自大辽的昕昕来说是奇怪，可对于她凌窅娘来说，何其熟悉！那回廊，那凉亭，那假山，那槐树，还有那桃树。她站立着，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就怕这一切只是黄粱一梦。 这是凌府啊！也是濮府！ 赵光义到底花费了多少心思和人力，才将濮府甚至早已颓败的凌府重新建造出来完好无损地呈现在她面前！ 凌窅娘一步步缓缓往前走去，仿佛置身梦中。这凉亭里，还是十多岁的凌君笙会趴在石桌上流着口水将衍先生布置的功课弄湿得一塌煳涂。这假山上，凌君鹤一遍遍练习着爬来爬去雄鹰般轻巧，这槐树下，凌鸳儿抬着下巴如同高傲的公主般对仍穿尿裤的她不屑一顾，而这桃树，是她在那个寒冷的冬夜里同父亲凌城大吵之后，一铲土一铲土剖开亲自种下的。 幼年的记忆随着一处处似曾相识的景色一幕幕浮现，凌窅娘嘴边明明挂着笑，眼眶却湿润了。 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夫人？”昕昕看出凌窅娘的异常，有点担心地跟着轻声道。 “昕昕，你闻到了吗？”凌窅娘目光看向远方，梦呓般问道。 昕昕不知道她的意思，嗅了嗅道：“可不是吗，四月正式花季呢。奴婢闻到的就有百合花、白玉兰，噢还有桃花的芳香，真香。” 凌窅娘闻言望向不远处那一排排高大的桃树，粉红深红的桃花争相斗艳般齐齐开满了枝头，引来彩蝶纷飞，煞是美丽。那熟悉的蜜糖般花香更是飘满了整个虞园，让人不由醉醺醺。 凌窅娘不知道赵光义到底花了多长时间造就这座虞园，但能让如此大株的桃花开得如此之好，想来时间不会太短。 他倒是有心了，可那又如何？她早已无心。 昕昕不知这些景致对凌窅娘的意义，她只见凌窅娘面色一变，没再多加观赏便回了屋去，只得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虞园里虽无一人，但房内早收拾得干干净净，连热水都已备好在一旁。 昕昕知凌窅娘心情不佳，服侍她洗过手后，便扶她上床小憩去，自己则支着下巴在屋内有一搭没一搭打着瞌睡。 才片刻功夫，昕昕几乎要抓狂了！本来在国主府就够无聊了，如今这偌大的虞园除了她们两人，连只苍蝇说话都没有！ 想到以后漫长的无尽岁月要这么过去，昕昕仰天长叹了口气。此刻的她，无比怀念辛恒那个无赖捉弄她的日子。辛恒啊，你倒是快点出现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