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月很难想像穆惊一个人在寺庙里度过的那些日日夜夜，一个人持着青灯月下漫步，那个面容慈爱的人，眉间总是带着一抹善意的小师傅，那个有求必答的小师傅，真的是那个胡乱判案将林氏一族打为罪臣的人吗？
无欲果的滋味仿佛还在她的嘴边，她不住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无欲无求，为什么她始终对他恨不起来，那个空座台下，与她谈笑风生的弥迦，真的恨不起来。
“可是我们将这条路堵死了，我们不是将这里的矿山的人带走了吗？顾天清寻不到人，难道.....”
她理着思绪，之前想过如果顾天清这几天知道了他们的后果，顶多就是找中间这些人的麻烦，可是弥迦是被人蒙在鼓里的，之前顾天清不杀他还不是因为弥迦对他暂且有用，那么现在.....
“不好！”
霍子瑜一道冷声，石门那里传来的哒哒哒的声音。
他带着她迅速的逃离草地，跳上了旁边的一棵树上，立起一根手指嘘声道。
林疏月死死的盯着下方石门的动静。
石门被人打开了，一身血迹的弥迦蹒跚的走出来，捂着胸口，跌倒在地。
“唔”林疏月正准备叫喊道，突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下方的动静。
刚合上的石门又一次的被人打开。
一只青色镶着金边的靴子闯入人的视线。
林疏月不敢置信的看着下方的那人，心里面最后的那根弦断了，断了。
不是想象中的顾天清，那抹熟悉的青色身影萧凌然！
此刻的萧凌然与她记忆中的萧凌然完全是两个模样，没有往日的清澈，没有了往日的出尘，他勾起一抹坏笑，踩着地上的枝桠“咯吱，咯吱”
一步步的靠近躺在地上的弥迦，他伸出那只总是带着药膳味的手，细细的观赏着，他笑着说道：“你看看这破玉山，你以为你普渡众生，你瞧一瞧你都干了些什么？”
弥迦此刻面如死灰，他泛白的脸上满是自责，他张着毫无血色的裂唇说道：“你们，为何要这般的折磨我......”
“呵折磨？你当初接手林氏一族案件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那些女眷是无辜的.........”他不甘心的捂着胸口流血的地方说道
“无辜？没有无辜的说法，她们啊，那么美的身子，用来做药膳最好不过了。”
萧凌然邪邪一笑，一头如墨的黑发被青色的丝带束起，此刻，她知道当年那个青衣少年不再如故了。
心里的一根弦绷断了。
如同三年前一般，她跳下的了苍树，一抹蓝色的衣服让他措手不及，他满脸惊愕的看着树下的林疏月。
很快，他从这种惊愕中缓过来了，依然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可是现在却仿佛隔着一道石门，里面的人推不开，外面的人进不来。
他苦涩的笑了：“是你啊。”
“姑娘，不必管我，快走吧。”
弥迦带着虚弱的声音说道，他不想再害任何人了。
“没事，我来见一位故人而已。”
她冷冷的说道，眼前的少年已经不是那个和她一起在京城醉仙楼喝着酒吃着肉的少年了，此刻的少年是一个双手沾满了无数鲜活生命的人。
萧凌然垂着眸子，青色的衣衫下双手微微的颤抖。
他知道，回不去了。
她一步步的靠近他，就像他刚才靠近弥迦一般，一抹白色的身影闪过来讲弥迦扶起，冷冷的看着萧凌然。
三人对峙，他心已死。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喜欢穿青衫吗？”
林疏月淡笑着问道，眼里满是隐忍。
“记得。”
因为那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他苦涩的回答着，
“你还记得那日我们在京城把酒言欢，醉酒当歌吗？”
“记得。”
那些日子，我都记得，可是你却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得你当初经常跟我说的那句话吗？”
“记得”游走天下，救济天下。
可是这天下只是天下，你只是你。
“你都记得，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那些无辜的人！”她抖着肩膀厉声质问他
我.........
为了你，如果我这样说你相信吗。
看了看她身边的那抹白，事到如今自己还有什么资格说出口。
他垂着眼眸，突然伸出手猛地一下撕下自己的右边衣袖，光洁的臂膀在空中晃荡着，
闭着眼睛狠下心的往右手狠狠的撕扯去
“萧凌然！”一声凄厉的女声响起
空中血淋淋的半个臂膀狠狠的摔在了草里，像断了线的纸鸢，这头的人生生的扯断了，那头自然狠狠的垂落在地里。
林疏月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一阵风吹来，吹散了萧凌然的黑发，如墨的青丝一垂到底，青色的丝带被风带着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样可以吗，阿月”惨白的脸，青筋直暴，他无奈的笑着
林疏月不敢置信的往后倒退着，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男子
青色的外衫上沾满了血迹，皮肉外翻的白骨十分的渗人，血淋淋的他脸色苍白无色
“这是我欠你的，从此，两不相欠。”
说着，他拖着空洞洞身子蹒跚而去。
林疏月看着他远去清瘦的背影，两行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落在地上的血水里。
这时，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走吧。”
回到破玉村的这天她一夜未眠，萧凌然的离去成了她心中的一道疤。
等她到了破玉村，摩耶和顾寻寒也都在。
耳边萧凌然的山洞事件、萧凌然的谋划事件、萧凌然的掳人事件在她的耳边层出不穷，她猛然的起身夺门而出。
身边最信任的一个人，居然才是幕后凶手，换谁都接受不了。
可是他对自己的好，对自己的真，他失去了一只臂膀都不是假的。
她重新回到了山洞的门前，翻山越岭的她终于在山下的路边捡到了那根发带，被荆棘撕的残缺不全的丝带静静的躺在路边，就像是三年前的她，是萧凌然捡起了她。
她心疼的捡起来那根发带，抱在怀里，就像是抱住了那个少年，
蓦然回首，早已物是人非。
萧凌然，保重。
风吹走了人的思念，带走了别离的痛苦，断了翅膀的幼鸟躲在山洞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无人知道它的境遇，无人知道它的痛楚，独自在黑暗中麻木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