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氏等了许久未见茹茹回来心里便有些急。她招唿了东临盘金一起去寻,很快就在路上见到茹茹呆立在人流里,脸色煞白,衣衫凌乱,这一见唬的甄氏一颗心砰砰乱跳,她不顾礼仪跑过去拉住女儿上下打量。“茹茹,你,你怎么了……啊!脖子上什么!怎么都黑了?!呀!手上也有,你,你遇到歹人了?!” 东临在旁着急的道:“太太,姑娘怕是被魇着了,看这脸色和眼神!哎呀,今儿可是中元节。莫不是遇到脏东西啦?” 盘金反驳道:“这里这么多人阳气十足,哪里来的脏东西,胡说什么呢,我瞧着就是病了。太太,小的这就去赶马车过来。送姑娘去瞧瞧大夫吧。” 他们正急,茹茹已经回过神了禅机。“用不着大夫,我没事儿。” 见她能正常说话。三人都松了口气,甄氏忙问出什么事了,茹茹看了看周围,轻声道:“是遇着一件事儿,咱们回去说可好。” 甄氏疑惑的看着女儿,忽然发觉她的气色变的和往日不同,虽看着魂不守舍,但脸上有淡淡的光辉,难道是灯光月色的原因?见已经有不少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了,甄氏不再停留扶着女儿便回到烧纸的地方,召集众人往家去。 待到了府里西厢,茹茹屏退其他人只留下甄氏,把事情大概说了,甄氏越听越恐惧,她捂着嘴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望着女儿,完全无法消化这样离奇的事件!二人无语了许久,茹茹摩挲着佛珠幽幽道:“到此时,我才明白文先生当初为什么说不可上京了。看来不只说的是你的生意,而且还有我……可是在江宁时就没有这样的事,为什么到了北京就不同了?难道在这里真要发生什么大事?在路上我也想过了康熙三十八年不该有什么事儿呀……亏我之前还暗自担忧选秀,跟这事儿比,选秀女算什么呀,弄得几乎身死却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唉,”茹茹使劲挠挠头,“越想越烦!” 甄氏拉过茹茹的手道:“你也别太担心了,好好戴着佛珠再别取下来了,明日我们就去庙里拜拜,做场法事再请个菩萨回来镇着,还有……你这伤要不要请……咦?怎么淡了许多。” 茹茹自己对着镜子看,果然不是先前甄氏说的漆黑色,而是褐色的了,手腕上的抓痕同样淡了,她也不解,只能开着玩笑道:“看这手指印子,原来不管是仙还是鬼杀起人来都用的是手呀。” 甄氏锁眉道:“瞧你没心没肺的样子。这会儿不怕了?刚才那副样子跟死了似地。” 茹茹干笑两声道:“咱不都是死过一回的了么,死也就那么回事了。旁的也别说了,今晚你就陪我睡吧,明儿怎么着都得上庙里去烧烧香,要是知道那位是谁就好了,为什么不说名字呢?” 法源寺。嘉喇嘛用秘法调息完毕已经是子时,筋脉此刻方通畅,气血运转也正常了。他的面前恭敬的跪拜着四个侍者,他们已经跪了很久,见活佛睁眼便禀报了两个时辰前发生的奇事,说是摆放在后院里的一艘法船无故自动焚烧起来,幸好扑救及时没有酿成火灾。只是这是四贝勒的供奉,今夜还要祭祀之用,烧毁了冥器如何向贝勒交待? 嘉微笑道:“无妨。这事我早已知晓,也明白是什么原因,你们不用管了,我自有交待。”说到此处他看了看窗外,让侍者们退下。又对窗外道:“施主请进来叙话。” 果然片刻后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皂色布袍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生的普通,身量很高,背嵴挺的很直,被人识破行藏也不窘迫,他见了这位大能不跪拜只深揖一礼。 嘉亦不起身,对他点头道:“伍施主,深夜前来可是为了法船被烧一事?” 年轻人颔首道:“正是,那时我亦在场,也最早到了上师住处,故此看到了些奇异之事,能否给在下一个解释。” 嘉神色不变道:“不过是为了救人,尽我所能而已。四贝勒一心向佛,若是知道法船为救人而毁想来也不会怪罪。施主以为呢?” 年轻人盯着嘉,“是我多事了。只是不晓得那个女子为何能让上师如此看重,不惜伤了自身也要保其性命。” 嘉道:“不过是有缘人,你既看到自然同你也有缘法。” 年轻人微诧,他当时确实在屋里的幻像中看到有个少女同嘉活佛说话,却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关帝。说和自己有缘法他是怎么也是不信的,于是道:“这么说来,她被我家主人的法船救了,难道同我家主人也有缘法?” 嘉微微笑道:“正是有大机缘。” 听他说的笃定,年轻人倒真是怔住了,他习惯性的背过手挑眉道:“哦,那倒要好看看了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中元惊魂后,茹茹当夜居然睡得很好。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有甄氏陪同,或者是有佛珠护佑,待第二日起来天色已经大亮,屋里静悄悄的,同塌而眠的甄氏已然不在。茹茹也没叫人自己洗漱好,便对着镜子打辫子,这会儿她发现脖子和手腕上的伤痕居然完全消失了。再看镜中那张脸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茹茹仔细端详着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她捡了朵百合花戴上,配珍珠耳环,身穿百合绣纹的衬衣,罩了件绛色缎镶边月白边儿的紧身就出门了。 虽是早晨太阳的温度已经很灼人了。流苏正站在廊下喂鹦鹉,见姑娘起来便行礼道:“姑娘,起了?” 茹茹嗯了声就问:“母亲已经起了,你怎的不叫我?” 流苏道:“太太吩咐了,说昨夜姑娘累着了,让好好歇会儿,一早大爷回来了,太太这会儿正和大爷在正屋讲话呢。” 正讲着话镶玉从西侧的月亮门提着食盒过来。茹茹上前接过手就道:“你别去送饭了,正好我去。” 镶玉应了忽然好奇看着茹茹问道:“姑娘,昨儿可是遇到什么事了,东临他们说姑娘遇到脏东西了,可奴婢瞧着姑娘容光焕发的。气色比以往好的多倒是不像呢。” 茹茹摸摸自己的脸,有些恼这些人的嘴碎。她道:“是啊,我可是遇到仙家了服了仙丹这才不一样了。弄不好就马上飞升去当仙子了呀。” 镶玉听不出来就惊异道:“真的!” 流苏在旁偷偷笑了。茹茹叹了口气道:“你去给他们说让他们别没事儿乱嚼舌根子了,谁再议论小心姑娘我打屁股!” 镶玉瞪着眼睛不吭声了。 茹茹去了正屋,甄氏和济兰正聚首低声说话,鸦九和澄心都没在,茹茹心中暗叹,甄氏定是把这事儿给哥哥说了。果不其然济兰一见她就拉她坐下,仔细询问昨夜之事。佛珠上的裂痕便是证据,一向不是很信鬼神的济兰也不知说什么好了,最后甄氏拍案决定道:“行了,闲话少说,我们这就去十里河关帝庙。济兰你让东临和盘金去准备,一宿没睡,今儿还要你跟着走,辛苦你啦。” 济兰道:“妹妹的安全最是要紧,这会儿了还说什么辛苦,都是儿子该做的。” 他们在这里定下参拜之事,茹茹插话问道:“为何去那里,那么远!咱家旁边就有一座白衣观音庙,舍近求远做什么呢?阜成门外不是还有一座白云观,听说也很灵验的。” 甄氏道:“镇邪这回事还是关老爷最厉害,他可是大清的护国神,可见本事了!我就不信了咱们请一尊关老爷回家供着还有什么妖邪敢进来!” 如此甄氏一行人匆匆吃了点早饭便驾着马车来到了广渠门外十里河的关帝庙。等他们倒是已是巳正,过了十五庙里参拜的人少了很多,不过地上还残留着许多拜祭的痕迹,大约是来不及收拾吧。甄氏戴着纱帽,茹茹戴着凉帽即使如此也敌不过烈日的蒸烤,幸好一进庙两旁树荫遮蔽顿时凉爽了许多。 这座关帝庙不大,众人很快就进了正殿门外,殿里还有其他人参拜他们便在门外等着,两个道士见来了香客便过来迎接,问了情况知道他们是要祭拜和请神的便说了程序,甄氏问了价格少不得讨价还价一番,道士们显然经常干这个营生,熟门熟路的对付起甄氏来,于是三人在关帝庙正殿门口热烈的论起了银子。茹茹和济兰很汗的忽视一眼,皆装作无所谓,还好他们很快就定了价格。此时里面的参拜的人正好出来,甄氏便带着儿女进去了,茹茹自然是重点,她对着持青龙偃月刀的立像关公虔诚的焚香祷告,认真的叩了三个头。亲自给了布施,连周仓和赤兔马也拜了,这一圈叩完头道士又带着他们去请关老爷像。 这间在后院的房子里陈设了许多姿态不一的关公像,有人还直接将像供奉在庙里,那像的底下便写着供奉人的姓名。甄氏对茹茹道:“你自己看。” 茹茹走了一圈看到最后一排的架子上放着一个横眉冷目舞着大刀的关公,一见此像她心里便有安全感,于是便对陪同道士说:“师傅,我想请这尊武圣像。” 那道士诧异的看了眼茹茹。“小姑娘倒是好眼光,听我师父说这尊铜像可是前朝旧物,说是宫里流出来的,辗转到了我们这里,那主人本说是暂存,后来再没见来,也是时间长了故此这两年才放到这里的。不过来我们这里请神的人挺多。有眼力的看上这座的到少。” 茹茹想卖家就是会说话,她讪讪笑着道,“大约是我们有缘吧。” 请好了铜像这便要回府了,甄氏走在出庙的路上跟茹茹说:“明日咱们再去庙里参拜一下佛祖。” 茹茹听了就汗了,“母亲在这里说这样的话不好吧。” 甄氏道:“谁知道你触犯的是哪路神仙,万一是佛家的人呢?可不是得满天神佛都得拜到?” 茹茹道:“我听说外城不是还有一个天主教堂。要不咱也去那里拜拜耶稣?” 济兰道:“妹妹又浑说了。” 东临和盘金在后面捧着像唿哧带喘跟着,前者话多还不忘插话道:“太太,不是还有喇嘛庙没拜的么?要不也去趟?” 济兰回身瞪了他一眼:“你就在这里添乱吧关帝。” 正说着话忽然甄氏停住了脚步,茹茹见她看着前方表情奇异,也诧异的看了过去,只见从门外迎面来了一众人。 茹茹定睛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领着一个六七岁的旗装小女孩走在前,身后跟着嬷嬷丫鬟随从,那男子颇为魁伟留短须戴便帽。长方脸浓眉鹰鼻,双目上挑,竟是双极美的琉璃猫眼。他穿着八团绣花的绛色紧身,里面是件石青色的单纱袍子,脚下穿着官靴。他旁边的小姑娘梳着两条小辫子。团团一个圆脸,细眉杏眼鼻高嘴小。和那男子生的有几分相像,她身量矮小。穿红带绿,头上插着花,那男子神色和蔼的半侧身和她说话。 可能是发觉了被人注视便抬眼望了过来,他和甄氏的纱帘后的眼睛一遇脸色立时也变了。男子立直了身子定定的看着甄氏,直到一旁的女孩儿问道:“阿玛,你怎么啦?”他的神态才稍有恢复。 一旁的济兰忽然咦了一声,他上前一步对那男人行礼道:“下官见过大人。” -------------------------------------------------------------------------------------------------------------------------------------------------------------------------------------------------------------------- 那男子看到济兰脸上显出微笑来:“琅侍卫。好久不见了。”然后又把目光看向甄氏,他松开女儿的手正容对她道:“琅夫人,您好。” 甄氏向他行了福礼柔声道:“大人好。好久不见了。哎,这位是令爱吧。” 那男子忙道:“曼玠,这位便是你的救命恩人琅夫人,快快行礼道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