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暮云摇头,“我知道这件事是不能避免的,可心里还是不能释怀,也不能完全原谅,就是见了也只是指责或是无话可说吧。到现在我才知道当年的……”她说到这里就停住了。见茹茹正认真听着自己说话,她微微笑道,“谢谢你在这里陪我。” “是四爷让我来的。他很关心你呢,姐姐为这个家做了那么多事,付出了那么多,四爷一定十分感激。” 宋暮云摇头道:“用不着感激。我做的不过是主子让我做的事。主子曾说四爷此生注定坎坷,若是度过去了就能成正果,若是过不去就会下地狱。结果有两个,就看那个变数之人如何抉择了。我看到你就觉得你大概就是那个变数之人吧。” 茹茹已经听的云里雾里,更是不明白她的推断从何而来,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佟佳慧的事了,于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我?孝懿仁皇后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会这么早故去?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 “第一个问题我没法回答,预见的本事我只学了些皮毛,我一见到你就这样觉得。第二个问题……我是个奴才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论主子呢。总之她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宋暮云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主子对我而言就是再生父母,没有她我早就死在永和宫了。” “永和宫?!”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若不是进了四贝勒府邸,大约德主子早就忘了我这样微不足道的人了吧……给你说说也无妨,那时我是永和宫的宫女,犯了错儿被掌事宫女罚跪,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好像把我忘了,冬至那日永和宫外积了许多的雪,我还生着病,就这样跪了一夜,雪都把我完全盖住了,第二日依然大雪,我以为自己一定会死,结果佟佳贵妃突然来访。 四爷从小被送进长春宫的事,你该知道的。四爷是德主子的第一个孩子,她是以宫女的身份入的宫,一年后被宠幸成了贵人,就是之后因得了孩子,又是个阿哥,这才被升成的嫔。但是孩子还在襁褓之中万岁爷就把他送进了长春宫,后来德主子听说是佟佳主子专门求万岁爷讨走的孩子,从此他们的关系就一直很不好。所以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偏巧那日佟佳主子就来了呢?后来是她用皇上赏的贡品翡翠玉佛换走了我。等到了长春宫后我就成了佟佳主子的奴才,她让我照看六岁的四阿哥。 那些年我跟着主子学了很多东西但也没少挨过罚,可论起苦,我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奴才却比不上四爷受的苦。还那么小就那么严厉的要求着,已经在课堂学得很累了,回来还要继续学。万岁爷也说过主子太苛刻了,主子却说四阿哥不算聪明,能称的长处的就是有韧性,不磨练决计成不了事,圣上问你想他成什么事,主子就笑着说当然是成为您的肱骨之臣。可是我知道主子不是这样想的,就是到了现在我才能略微领略到一点点她当初如此布置的意图。” 茹茹越听越怀疑佟佳慧会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可是她的能力明显比自己和甄玉洁甚至是曼珠更高一个层次,能在后宫过的游刃有余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不过…… “不过,孝懿仁皇后到底是怎么去世的,难道就是外面说的急病?” 宋暮云犹豫道:“我不能肯定,只知道主子那一年身体是很不好。在最后的那段日子里能进长春宫的只有几个人,我并不在其中。但是我总有种感觉,主子好像没有死,她一直在看着我们。”茹茹不自觉跟着她的视线再次看向了佛母,心里转了几个圈最后还是只能自问一句佟佳慧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 当气候渐渐转凉的时候四贝勒府的气氛才终于有了些微的轻松,在旁人的眼里宋暮云仍是如隐士一样的存在,事实也是如此,只是这次她彻底的将身心交给了佛母,终日虔诚的自修其身,也为在另一个世界的“儿子”和主子日夜祈福。胤禛曾去探望过她,二人怎么谈的茹茹不晓得,因为她被要求离开了。茹茹一直很好奇这两个人的关系,她怎么也瞧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爱情的因素,不论是没有爱情的婚姻还是为责任而生的孩子,不论是为了报恩而结合还是各取所需,茹茹都觉得十分可悲,在她看来就是胤禛也是可怜的,或许从社会的角度来看这些都很正常,如同其他府邸世家的生活。 在这次疫症爆发期间,最幸运的就是李瑶的三个孩子,他们都避过了这次大难。只是亲眼目睹了弘晖之死,一向调皮张扬的弘昀突然沉默了下来。他和弘晖共同生活了四年,孩子间的矛盾大多来自各种争宠,本身并没有多少怨恨,可有再多的不喜,人一旦不在了,心又会空落落的难受。弘昀现在就是这样情形,他发现自己很想念哥哥,那个总是起的很早进宫读书的人不在了,他想要什么了不用去抢自然的就会得到,但弘昀一点都不觉得快乐。四岁的男孩儿终于忍不住去了兄长的屋子,他觉得在那里也许能再次感受到些什么,但这个可怜的孩子却被福晋吓得再也不敢去。 在失去了儿子后非印的精神完全垮了。平日总是从容大度的女人每日的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弘晖的房里,她唯一做的事就是将每一样东西都擦拭干净,摆放整齐,绝不假人手。福晋如此胤禛只能暂时将内宅的管理事宜交给了李瑶和谢嬷嬷。因为考虑到她的情绪和身体情况,连胤禛也只能告诉所有人要顺从福晋,不得违逆她。所以当弘昀擅自进了这间屋子想取走哥哥说好了要送自己的木刻小马时,他得到的不仅是非印的责骂还有两巴掌,这两巴掌直打的他忘记了哭,福晋的眼神让他吓得立即逃离这个地方,他奔出去的时候还听到重重的关门声,那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恨。 当夜弘昀就发起了热,还说起了胡话,等翌日李瑶来讨说法的时候,却是吃了个闭门羹,身份的缘故她不能去砸门叫板,只能在门口故意大声说了几句冷嘲热讽的话,可没多时她就被泼了水,震惊的她见非印冷漠的站在门内。手里拿着茶壶,面色苍白的女人淡淡的说了句:“你吵到晖儿了,贱人。这次只是冷水,下次再敢在这里大唿小叫等你的就是滚水了,碧玺,掌她的嘴。” 湿淋淋的李瑶愣住了,完全忘了反抗。碧玺哪里敢打只是小意的劝了非印几句,没想到却挨了一巴掌,非印看也没看她,上前两步盯着惊住的侧福晋。她眯着眼阴郁的道:“不要以为自己有孩子就很了不起,看好你的儿子,小心哪天老天就会收了去。让他去陪晖儿。别让我在这里见到你的小崽子们,滚!” 李瑶和她的儿子一样落荒而逃,等到了自家院子许久都不能冷静下来,虽然感到极失面子但她真的打定主意不让孩子们去惹已经半疯的女人了,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如是就这样入了秋。也不知是不是被非印诅咒的缘故,弘昀自那日之后身体情况就不太好,李瑶深以为恨却有没办法,只能尽量让儿子多食补品,没事就请太医来看诊。 八月十一是弘昀的四岁生日,李瑶在禀明胤禛后决定好好为儿子办一场庆生宴,南方盛传曹寅在江宁排版的全本《长生殿》,因作者洪升观戏醉酒落水而死,为此剧染上了传奇色彩。此时该剧已经流传进京。几乎是家家传唱。本就喜爱戏曲的李瑶专门请了京里数的上的班子在这日来唱,她也是打了小算盘,除了冲冲晦气让长久冷寂的内宅热闹一下。也想借此讨好胤禛,更想彻底代替福晋成为真正的掌权者。 李瑶如此用心,其他人又怎么能不配合?弘昀也早就要求茹茹为自己做个跟上次弘晖哥哥吃过的那种糕点,所以茹茹提前就准备好了,和乌楚商量后又封了一个五两银子红包。这日的宴会是在后花园举办的,四岁的男孩被打扮成了招财童子似地喜庆,他对其他东西都不怎么在意,唯独直着眼盯着白色和黄色搭配的双层糕点,上面用水果拼放成花朵样。 戏班子的人在临时搭起的台子上依依呀呀的唱着,弘昀的姐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李瑶抱着半岁的弘时心满意足的望着下首一群奴才下人,今日没有非印坐在自己上面的感觉实在是很好,琅茹茹和耿乌楚也是一副乖觉讨好的样子,就是贝勒爷不在可惜了,不知道他夜里能不能来,上次已经暗示过了,不晓得今夜……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变的火热起来,一想到那双游移在身体上的手时李瑶忍不住扭动了一下,当发现福禄在偷看自己,她盯了眼那个大丫鬟,后者立刻把眼垂了下去。 李瑶又看向茹茹,叫流苏的小丫头果然没有来,回避这对谁都好,好像还要再次警告一下福禄了,不要太过分忘记自己的身份。这时她听到正在兴致勃勃的吃蛋糕的儿子对琅茹茹道:“你能把小米送我吗?” “不能。”果断的回答让李瑶皱起了眉。 “为什么呢?” “因为我答应了大阿哥要好好替他养小米。” “哦。其实我也想替哥哥养的……那以后我能去你那里看看它吗?” 李瑶看到琅茹茹微笑的用手指蘸去了儿子鼻子上的糕点渣滓,“行啊。” “我见你还给小狗做衣服呢,那你能给阿玛的狗做衣裳么?” “啊,我不知道,大约不是不行的吧,你阿玛一定是不许的。” “嗯,你说的也是。”弘昀显然有些沮丧,但他很快有高兴起来,“对了,让额涅也给我养只小狗!” “不行的,小阿哥还太小,在家养小动物不合适,再等等吧。”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骗我的,听额涅说我小时候还跟阿玛的狗玩过呢。” “你小时候?呵呵。” 正笑着的茹茹被乌楚碰了碰,示意侧福晋已经不高兴了。她偷看一眼果然见李瑶板着脸,那厢伊尔木还在全神贯注的看戏。突然茹茹看到李瑶站了起来,她回头去看,原来是非印来了。 福晋到了众人都起身行礼,见戏子们停了下来,伊尔木皱着眉不耐道:“干什么呀!”她的丫鬟绿萍忙小声道:“格格,福晋来了。” 李瑶换上笑容道:“哎呦,非印姐姐来啦。快坐。哎,你们继续。”得到金主的命令“杨玉环”立刻又唱了起来,非印并没有坐,她冷峻的神色让李瑶慢慢收了笑,“谁让他们进府来的?” “是我。怎么了?”李瑶将弘时交给查嬷嬷,她蓄势待发的准备好了跟对方较量。 非印冷笑道:“弘晖不在才几个月啊,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了?”被福晋盯了眼,弘昀立刻放下手里的蛋糕,下意识的就往母亲那里靠过去。 “姐姐这是生的什么气呢。给昀儿庆生是我禀明了贝勒爷的,爷也是准了的。我记得帖子已经给姐姐发过了,听说您不是不舒服不来的吗,刚才见到您还以为是身体好了过来热闹一下呢。” “庆生,那随你的便。我是受不了这些杂音,好好的内宅就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的,唱什么不好,竟唱《长生殿》!” “《长生殿》有什么不好的,这可是家家在唱,宫里连皇太后都听了多次呢。姐姐何必借题发挥?您要是不喜,就请回去歇着,我这里不强留人!” 非印哈哈一笑道:“到底我是福晋还是你是?让你打理内宅是暂时,我还没死呢。这些靡靡之音听多了心思可是会野的。”说着她目光如刀在茹茹乌楚和伊尔木的身上划过,最后落在弘昀的身上,男孩忙缩回头重新钻到母亲的身后。 “那姐姐想怎么样呢。”李瑶忍住脾气问道。 非印也不看她,径自走到戏台前,她扬声道:“如今府内是孝期,你们立刻给我出府!”台上的戏子们无措的互相看着,管事的人从后面绕出来,弓着身给李瑶打了个千道:“侧福晋,这……您看这……” 李瑶含笑对那人道:“你们继续。” “你敢?”非印怒视着她,“你这是仗着谁的势敢这么对我说话?!” “我没仗谁的势,真不知道请人来唱戏是犯了咱们府上哪一条规矩了。还望福晋明示!” “我说了现在是孝期,你听不懂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qidian.co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