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考砸了的悲痛, 还是变成小煤球的伤感,总而言之,齐国小公子脑袋一昂, 就始嚎啕大哭。
这动静让刚刚进门的夫子吓了一跳, 急忙忙走上前来,对着他哄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抱着自家弟弟的公子筠笑容依旧, 声音随:“应该是没考好, 正伤心呢。”
夫子闻言却是倍感欣慰:“真好,殿下算是知道学习了, 也不枉费王上的一片殷切期待。殿下莫哭, 这次考不好还有下次, 不妨事的。”
傅筠也劝:“对啊,顶多被父王打几下手板,没几天就好了。”
小公子:……哇哇哇!
正一旁围观的昆景明面无表情, 而后就听有人道:“这算不算反向劝说?”
昆同学回头,就看到了一黑色衣裤的张苗苗就站不远处。
他问道:“你不是去三公子切磋功夫了吗?”
张苗苗耸耸肩:“切磋完了。”
“这么快?你没伤到他吧。”
“然没有,点到即止。”
回想起三公子这些日子不是这疼就是那酸的样子, 昆景明不由得道:“你居然学会点到即止了?”
张苗苗则是回了个大大的笑:“是啊,我问过医学院那边了, 说总是磕碰容易造成习惯性损伤,这不好。”
昆景明想说, 没想到这人还挺关心三公子。
结果就听张苗苗接着道:“要是打坏了,以后谁陪我切磋赚积分?”
昆景明:……
沉默片刻, 最后只道:“你还是……挺懂得持续发展的。”
而张苗苗的眼睛已经回到了还啜泣的小公子上, 用手挡着嘴巴轻声问道:“他是亲兄弟吗?我怎么觉得傅筠好像一直套路他弟弟。”
昆景明却一脸平静:“若是毫无关系,谁没事儿管孩子?就因为是亲生的才会如,因为傅筠很清楚, 如今齐王明显是想要发展齐国的,既然如,作为公子的他只要努力上进,以后定然有大把的机会前程,既如,那就要教育始,多学些才有出路。”
“也不是人人都想成才吧,个闲散王爷不好吗?”
“傅筠自己就想闲散王爷,结果差点死凤尾山。”
这句话,轻飘飘的,是张苗苗却听出了点波诡云谲的味道来。
于是她机智的没有再问,硬生生的将宫斗加朝堂的戏份转换回了好好学习:“那他还是努力刻苦点的好,就是不知道齐王是不是真的要打他的手板。”
昆景明偏头看她:“怎么,舍不得?”
张苗苗叹了口气:“我也算是他的老师,总觉得体罚终究不好。”
本以为昆景明会反对,毕竟这人曾经面无表情的围观过齐王对着一众调皮捣蛋小公子的竹笋炒肉。
却没想到这一次昆同学却点头了:“也对,他是王,很忙的。”
“所以?”
“所以他会告诉这些公子的母妃,到那时候就不是打手板这么简单了。”
“……”
张苗苗叹了口气。
果然谁都不容易,这王上的儿子也挺难的。
希望他自求多福吧。
而时,傅筠已经夫子交代完,并且顺利的将抱着的小家伙交接了出去。
拽了拽衣衫上并不存的褶皱,他笑着走向了昆景明,一同去了偏殿,而后口道:“仙君来,不知所为事?”
昆景明也不他绕弯子,直接道:“你对周国的事情知道多少?”
傅筠闻言,沉默片刻,然后就笑着说道:“如果是他想要蛮国争夺草原的事情,我知道,而且知道不少。”
话一出,昆景明就确定,齐国果然周国蛮国中都有探子。
想来也对,作为周边各国中最为富饶的一个,齐国本并没有周国那样复杂的势作为阻挡,也不像是蛮国那样人人皆兵,这放眼望去都是平原,又殷实富足,却够做到战事稀少,本就很不合理。
周国那么穷还天天被抢,齐国怎么独善其?
如今看来,这个富有的国家显然不是个花瓶,而是一直有自己的打算谋划,方才春秋鼎盛。
而各种细节昆景明并不好奇,也没有对方讨论治国理政经验的意思,这会儿只管直白问道:“立场如?”
傅筠沉声道:“不偏不倚。”
“谁也不帮?”
“对。”
“那生意呢?”
提到这个,傅筠重新有了笑容:“生意自然是要做的,无论这场仗的结果如,贸易都要通,等两边通了铁路,该有的货品都会有的,只是不知道还要修多长。”
话音刚落,昆景明就感觉到手机一震。
打来,看到任务列表更新。
【铁路累计100公/318公】。
一般来说,系统派发的任务都是先是密切相关的,于是昆景明轻声道:“二百一十八公。”
傅筠微愣:“这么精准?”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也对,眼前的是仙君,自然是什么都知道。
于是公子筠结合之前丰禾郡的轨道车铺设速度心中估算了一下:“大约得有个一到两年吧,不知道战事期间不结束。”
昆景明则是默默滑动了一下任务列表,其中几个任务上面微微顿了顿手指,声音轻轻:“恐怕用不了那么久,或许要加快铁道建设了。”
而时,周国德昌郡内,长公主已经到了郡守衙门,第一个去见的是谭旻。
见到谭大人的双目复明长公主也颇为惊讶:“大人这眼睛……”
谭旻摘掉了墨镜:“如?”
长公主打量了一番,微微颔首:“明亮非常,谭大人着实美姿容。”
话一出,谭旻立刻露出了个笑。
根本不用长公主口,他就主动道:“殿下寻我是为了处关押的三个蛮人吧?放心,交给微臣,微臣定然让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长公主显然没想到这人如主动,原本她准备许多劝说的词儿都没了用。
而谭御医冷眼瞧着,心中微叹。
其实外人都觉得自家三叔公不近人情,但其实只因为他的彩虹屁没吹到点子上。
夸他才,夸他德,都比不上夸他一句长得好看。
着实想不明白这人为如注重这副皮囊。
而长公主既然是有求于人,加上对方这般积极,自然心下感念,道:“大人只管宽心,无论是否问出来,我都甘心,三日为期,大人尽力而为好。”说着,转头对着跟随而来的塔娜道,“你与大人同去。”
塔娜应了一声,很快就跟着谭家两位大人一同朝着牢而去。
而牢,关押的是之前被抓进来的三个蛮人。
领头的叫唐恩,另外两个是跟着他的喽啰。
这三人之前或许因为琅云几人的套路而搞得争吵不休,还互相揭发,基本算是反目成仇。
是现,被关暗无天日的牢一年有余,再大的脾气也被磨平了。
以至于三人见到他时已经是一片死气沉沉,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是谭旻却没有让他就沉默下去的意思。
他笑眯眯拢了拢上的披风,因着牢昏暗,故而他摘下了墨镜,顺手递给了谭翺,嘴道:“师哥,我走累了。”
谭翺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呢?”
“这没有人了,只好请你给我搬把椅子。”
“那你刚刚还让狱卒离?”
“事关系重大,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而且你也承认,我是一条船上的,理应相互照应。”
谭翺默默想着,这人口中所谓的相互照应,不过就是让自己照顾好他也就是了。
而塔娜被派来就是要帮忙的,立刻想要去搬椅子。
但谭御医显然不会让姑娘动手,只管先一步去将牢唯一一个带扶手的椅子搬来,摆放了谭旻后。
并把自己的披风折叠起来成垫子摆好。
谭大人舒舒服服的坐上面,斜斜靠着,单手托腮。
眼帘微微低垂的瞬间,原本暖意融融的脸面烛火跳动下陡然变得寒意十足。
他还是笑着的,声音轻缓:“本官有些话想要问你,你最好老实回答。”
三人沉默不语。
只有唐恩微微抬头,面露不屑。
谭旻也不生气,依然语气平:“问你的事情很简单,只需要说明白,你所属人,所属,对于蛮国之事知道多少,若是说得令本官满意,那本官自会上报都城,与蛮国协商,将尔等有条件的交换过去。”
这话终于起了点作用。
两个略显年轻的蛮人有了动静,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珠转了转,像是思考。
而唐恩先一步看过去,抹了一把大胡子,哑着嗓子用生涩的周国话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的,不知道。”
谭旻声音轻柔:“起码说说,你所属人?”
唐恩虽然懒得理他,心中对于蛮国仍有期待,回了句:“乌将军。”
而事谭旻早就知晓,现下直接道:“他啊,你不知道吧,乌将军死了。”
话一出,满室皆静。
最先口的仍是唐恩,他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大吼道:“不!你这个……”
谭旻直接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喝骂:“死了就是死了,我骗你做什么。”
唐恩喘着粗气,眼睛圆瞪:“谁杀了他,谁!”
一刀切了乌将军的塔娜面无表情,站一旁格外淡定。
她甚至想要出来直接承认。
毕竟对于塔娜来说,手刃仇人不是什么隐秘事,反倒格外光荣。
但谭旻却没有直接挑明:“谁杀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现没有人帮你了,你除了自救,被无他。”
唐恩咬牙:“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哄骗我的?”
谭旻托着脸颊,声音轻快:“除了相信我,你还有的办吗?”
一句话,就让唐恩再次涨红了脸面。
这其实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威胁,起码相比较于很多官吏刑讯之时所用的言辞套路,现的谭旻堪称温。
这恰恰捏出了三人的七寸。
他,没有退路。
过去的一年时间让他清楚的明白,周人是真的敢不放他走,也是真的敢把他关到老天荒。
即使知道谭旻只是画了个饼,他似乎也没的选择。
就时,谭旻脸上笑容尽去,声音也沉了下来:“说,你处来,又与蛮国有联系!”
话一出,其中一个年轻喽啰直接扑到了铁栏杆上,直接把自己的背景知识都给说了个清清楚楚。
唐恩原本想要捂他的嘴,但是听到他说的不过是些零碎事儿,之前吐露的机密完不同日而语,也就不理他了。
却不知,谭旻要的就是这些细枝末节。
因为这些细枝末节,就拼凑出来国内情况,势力关系,甚至蛮国的形貌。
许多时候,问出来的是什么不是最重要的,如理解分析才是重中之重。
而谭旻逗弄着三人问话时,塔娜虽然已经拜入长公主门下,但她很清楚自己这两个姓谭的周国官员还是有差距的。
于是即使他对于蛮人十分愤恨,恨不得现就扒笼子,把他像是对待乌将军那样一起切了,是最终塔娜一言不发,只管安静走到一旁,端起了桌上的茶壶,准备倒上几盏茶。
谭翺自知不擅于刑讯之道,没有上前干扰自家三叔公,只管坐到了桌旁。
然后就看到了正斟茶的塔娜。
草原族长显然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动作然没有柔美雅致,而是格外爽利直接,直接把茶杯拿起来,怼茶壶口。
若是被旁人见了,难免要心腹诽一句粗野。
但谭御医显然并不意这些,接过茶盏的时候还轻轻道了声谢。
不过等杯子入手,他动作一顿:“冷了。”
塔娜眨眨眼睛,伸手摸茶壶,果然一片冰凉。
想来这牢面,会饮茶的也就是看管的差官,撑死是个牢头,自是不会用什么好茶叶,也来不及烧热水的。
而塔娜是部落长起来的,莫说是冷水了,哪怕是河水雨水也是会喝的,自然不觉得有什么,现瞧谭翺这般动作,就有些犹豫:“这个,喝不得吗?”
谭翺看了一眼依然厉声讯问蛮人的谭旻,为了不打扰对方,放轻了声音:“我自然是喝的,但子子要娇养,肠胃也娇嫩些,还是喝些温热的好。”
塔娜想说,自己这么长时间都是如过来的,不也没事?
到底没有反驳,乖乖的应了一声:“那两位大人喝就好了。”
结果谭翺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转而将另一杯也推了,淡淡道:“他也不喝。”
这下塔娜迷糊了。
人不喝就罢了,怎么谭旻大人一个大老爷儿也不行?
就听谭御医接着道:“他病还没好,要多多小心。”
塔娜默默抬头,看着那位中气十足的对着蛮人威逼利诱的谭旻。
嗯,不愧是做官的,生病都比人有气势。
而谭旻并不知道后发生的事情,他的眼神锐利,定定的看着三个蛮人,似乎对他交代的东西并不满意。
尤其是那个名叫唐恩的小透明,定然还有事情没有吐露。
但他心清楚,讯问之事本就无一蹴而就。
人的心理防线也不是一下子就攻破的,反倒是隔上一阵,让他自己吓唬一下自己,反倒会更好突破。
左右还有时间,谭旻也不着急。
于是他缓缓起,对着三人道:“我想说的都已经对你说清楚了,是想要坦白宽就离,还是死扛到底牢底坐穿,你自己选。”
说完,谭旻对着另两个人使了个眼色,准备离。
而他听到后三人正用蛮语交谈。
“头儿,我真的出去吗?”
“不要相信他,上次你什么都说了,出去了吗?不过是骗咱的把戏罢了。这些周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要是什么都不说,我是不是要被关死这……乌将军都死了……”
“哼,多半这也是哄骗我的,乌将军神武,又对德昌郡志必得,早晚是要破了城,到时候他一个都想活,尤其是这个瘦的像根棍子一样的丑东西,一定会被挂城门楼上。”
谭旻本是不懂蛮语的,好,他带来了一位长草原同时又对蛮国十分熟悉的塔娜翻译。
而塔娜倒也乖觉,自动走上前,凑到了谭旻边,小声的做起了实时翻译。
只不过她自己都觉得,蛮人现不过是私底下说些狠话,一点意义都没有。
就像是被关笼子的土狼,哪怕叫的再厉害,呲牙呲得再吓人,也是毫无用处。
无狂怒罢了。
是谭旻听完之后,突然表情微变。
原本已经快跨出牢门的脚缓缓的被收了回来,他直接转过,看着幽深的牢。
突然,露出了个笑。
其实谭大人很爱笑,这让他看上去总是格外温。
但这一次,他嘴角翘起,眼睛却是一片森然。
跳动的烛火照耀下,分明是精致隽秀的面容,却显得有些诡异阴冷。
说起话来也是比往常还要绵长:“我想,还是不要给他多考虑的时间,速战速决比较好。”
塔娜闻言微愣:“大人还想审?”
谭旻声音轻轻:“还是要尽快,才不辜负长公主殿下的信任。”
塔娜忙道:“殿下说,三日内问完就行了,大人倒也不用着急。”
回应她的,是谭旻越发温柔的笑容,以及更加轻柔的话语:“放心吧,只需要一晚,明日有结果。”
而谭翺却像是毫不意外,只是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了他,轻声道:“三叔公注意保暖,我让人烧水去了,记得,多喝热水。”
谭旻拿走披风,道了声谢,随后就叫上了三个狱卒,一道进了牢之中。
等大门轰然关闭后,塔娜才一脸茫然的对着边的谭翺问道:“那个,谭御医,谭大人刚刚不是说不需要旁人吗?这次怎么带了人进去?”
谭翺把手交叉胸前,揣进了袖口中,淡淡道:“如果只是问询,自然不需要人帮忙,要是用刑,还是不脏了自己的手比较好。”
塔娜吓了一跳:“用……刑?谭大人吗?”
她心,谭旻是她见过的人中最漂亮干净的男人了,尤其是手,格外好看,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少爷,怕是连血都没见过。
结果现说,那人要给人上刑?
而谭翺却以为她怀疑谭旻的专业素养,十分好心的替自家三叔公辩解:“放心吧,他以前就是刑部供职的,专精道,还自创过不少刑具,只要他愿意,石头人的嘴巴也被撬。”
“……怎么撬?”
“你是姑娘家,还是不要知道这些比较好,左右那三人也死不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缝传出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你杀了我吧!”
塔娜:……
谭翺依然平静:“应该只是喊着玩儿的,蛮人嘴没有一句实话。”
塔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骗???
谭翺也觉得这个理由有点不成立,于是宽慰道:“放心吧,就算只剩一口气,我也把他救回来。”
塔娜:…………
这一刻,族长突然打了个哆嗦。
只觉得这周国远不是之前想象中的那种软弱欺。
光说这两位姓谭的,分明都是俊俏公子的模样,一个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另一个就外面等着给人续命,连死的机会都不给人家……
衔接的还挺好。
就算她心憎恨蛮人到了极点,这一刻也不得不承认——
自己对乌将军还是挺仁慈的。
起码,那人是原去世,一点罪都没受。
这么一看,她还挺善良……
个鬼哟!
塔娜终于收起了心底对于周国人的所有轻视,不自觉搓了搓手臂,嘟囔着:“我还是不明白,谭大人怎么突然就改变了心意,非要这么着急的去得到结果。”
这次,谭翺没有任隐瞒:“因为那些人说的话让三叔公心中不喜,这才去给他些教训,顺把没问出来的话都问出来。”
塔娜茫然:“他说的那些打打杀杀估计都是被逼急了说出来的垃圾话,不作数的吧。”
谭翺却道:“不是这句惹到他的。”
“咦,那是哪句?”
“说他丑的哪句。”
……???
塔娜沉默良久,再次听到面的惊恐尖叫时,她才颤着声音道:“这,这又是为什么?”
谭翺则是抬头看天,对着远处的血色夕阳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如形容。
只好用他琅云时学到的词语简单概括为:
“这大概,就是颜控的愤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