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移动,须臾在前院停住。
元夕被玄凝之搀扶着下了车,抬眼便是荷叶、刘叔诸人分成男女两列行礼。
元夕惊道:“这是干什么?各位都是曾和我过过苦日子的,这些虚礼,咱们在外行事做给别人看看即可,关起门来就不必了。”
将吴妪扶起,“我知道吴妪最是守礼仪的,不过今日没有外人,就免了吧!”又道:“荷叶,你白了些!可是那茯苓糕、八珍糕的功效?”
“刘叔长胖了些,就是这样才好,把皮肤撑起来,年轻十岁啊!”
“吴妪穿这身衣裳真好看,早就该这么打扮了!阿沕又长高了,吴妪该给他相看妇了!”
……
众人都笑起来,把个主仆尊卑的身份,近乡情却的心情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玄凝之笑道:“适可而止啊,先进屋歇会儿再聊,往后日子长着呢!”
元夕随口嘟囔:“谁知道呢?没准明日又来个红梅竹马、黄梅竹马的师妹。”
玄凝之心中愧疚,闷闷地看了元夕一眼。
元夕忙陪笑,“是,先进屋。”
诸女簇拥元夕进屋,柴胡给元夕换了身家常穿的丝袄,荷叶抹了抹眼角,“夫人脸色不好,瘦了许多!”
元夕不好意思了,扭捏道:“我在七叶谷成婚,呵呵,不久就有孕了,怀象不好。”
吴妪关切道:“有孕之人自是与常人不同,等到三个月以后就好了。要说夫人有孕,真是件大喜事啊!奴婢前些日子打听了一下,这城中的稳婆当数双桥门的李氏最好。”
玄凝之道:“多谢吴妪!此事有劳你多费心,不必担心银两。”
吴妪舒心一笑,行礼道:“不敢,此乃奴婢分内之事。这女子生孩子,就是一脚踏在鬼门关,须得万事准备齐全才好。”
元夕想起生育时子宫收缩的剧痛,打了个哆嗦。
玄凝之看在眼里,“不必担心,不器他们会来的。”
元夕笑笑,岔开这个恐怖的话题,“那周家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我生父吧,我可是早就被除族的。”
柴胡尴尬地看了看诸人,荷叶欲言又止。
玄凝之道:“是我吩咐他们不和你说这些琐事的,你现在把身体养好最要紧,这些破事交给我即可。”见元夕神色不豫,“其实,周家前些日子就找上门来了,说要接你回府。”
元夕诧异,“这是为何?我这里一穷二白的,难不成是看中这宅院,想要回去?那可不行,我总不能睡大街去!”
诸人笑出声。
“夫人这么多良田还穷?这世上就没多少富人了。”
“夫人仁善之名谁人不知?”
“周家定是看上女郎的银钱!想当年,若不是老夫人持家有方,周家哪有好日子过!”
元夕听得头晕,玄凝之释疑,“曹仇雪是个人才,极会办事。用米粮换了不少地,再租给失去土地的流民,只因没有压价,又承诺开春免费提供种子,便得了实惠,还落了个好名声!如今你可是大善人,百里夫人名头很响呢!”
“真的?我如今是大地主?”元夕激动了,因前世做过房奴,此时注意力完全放在“地”字上,把周家忘得不见影!见诸人含笑点头,与有荣焉的样子,“那咱们得庆祝一下,晚上弄顿好的!”
“夫人路途辛苦,人也瘦了许多,得好好补补,晚间烤鱼可好?”
元夕条件反射地想起鱼腥气,掩口欲呕,“不,不,千万别弄那些,我如今口味刁钻,从前喜欢的,现在都不喜欢了。给我做个酸辣粉就好。”
玄凝之顿时唾液腺开始分泌,咽了口唾沫,“夫人只爱酸辣,家中有醋就好,得多多地备着。”
过来人吴妪了然一笑,满心欢喜地带了诸人下去。
玄凝之看着元夕的脸庞,心中焦急,“这顿顿不是醋拌面就是酸辣粉,等到生的时候,哪能有力气?”
“会好的,我还有过什么都吃不下的时候,最近真的好了许多,再说吃太多,孩子太大不好生!”
“你,你哪里来的这些歪理?”
“是真的,不信的话去问吴妪。我想先洗澡更衣,再吃一碗酸辣粉,睡一觉后晚上好有精神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最好请了刘夫人来一起热闹热闹。”
玄凝之听了那句晚上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感觉有了希望,扶着元夕去浴室。
元夕梳洗后,吃了碗酸辣粉,美滋滋地躺在寝室里新做的炕上,“这炕好暖和,真舒服,咱们把栖逸山庄的屋子里也弄上这个吧!”
玄凝之看着元夕心满意足的样子,柔声道:“做了,还造了个壁炉,过些日子带你去试试。”
“太好了!我要在壁炉里烤红薯,一定很好吃。”
“呃,这个不行。”
“为什么?好久没吃了,我想要!”
“元夕,这红薯是明朝时期从南美洲传来的,这眼下……”
元夕……
冬日的太阳早早就下了山,元夕和玄凝之坐在前厅的主座上听荷叶说春风里的事情。
荷叶拿了熏笼放在元夕身边,口中说道:“刘夫人和她夫君带了小郎一起去彭城了,年后回来。”
唉——,不知多久才能见面,元夕有些失望。
玄凝之看了眼元夕的神色,啜了口菊花酒,“汪忆这几日便要到了,他俩年纪都不小了,何时置办成婚?”
荷叶听了,“哎呀”一声,扭身便跑了。
元夕高兴了,“不是说有钱没钱,娶妇回家过年么,就年前吧!”厅中诸人俱与二人熟识,闻言俱各欢喜。
不一会儿,厨娘带了行武、行志和几个药铺的学徒上菜,厅中菜香四溢,众人大快朵颐。
玄凝之殷勤地给元夕布菜,“这羊肉按照你喜欢的味道做的。”
元夕捏着鼻子,嫌弃道:“难闻死了,我不吃!”
“这鱼是新鲜活鱼做的,快尝尝。”
元夕掩口,“快拿远些,我要吐了。”
玄凝之正色道:“别瞎闹,这几道菜都是你最喜欢的!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到底要吃什么?”
元夕苦着脸,用帕子掩着口鼻,半晌嗫喏着吐出三个字来:“酸辣粉。”
玄凝之看着元夕束手无策,忍不住长叹,引得众人侧目。
吴妪上前道:“郎君不必忧心,妇人有孕后都会变得古怪。依老奴之见,夫人最多再过上一个月就回好的,那时多准备些好的食材补身子,也来得及。”
元夕见有人帮自己说话,赶紧点头表态:“过些时候,我定会多吃,把这段时间损耗的补回来!”
须臾,酸辣粉被端上来,元夕闻了一下,不满意地撇撇嘴,又倒了盏醋进去拌了拌,方才满意地吃起来。
玄凝之只觉得腮帮子酸得厉害,摸了摸自己的胃部,忍不住说道:“这也太酸了吧!胃哪里能吃得消?”
元夕笑嘻嘻地抬头,“没事儿!我胃壁厚、碳酸氢盐层也比常人厚实!”
玄凝之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