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的五月十七,武则天为广延人才,下诏令内外九品以上官及百姓有才者自举,以求进用。元夕看得出步家对步翀的希望,从周践口中听到这事,暗暗为他高兴。 元夕记挂前生的精诚堂,拐弯抹角地问张氏:“母亲,年前那次元夕咳得厉害,是哪家药铺的先生给治好的?” “不是药铺的先生,是县令家的一位门客。” 此路不通!元夕道:“哎呀,元夕还想去药铺感谢他的呢!那元夕喝的汤药是从哪家抓来的?” 张氏笑道:“你才多大一点儿?操这么多心做什么!” 元夕不死心,“女儿听说这药铺也分三六九等的,有的药材好,有的就不大好了。母亲告诉女儿,女儿以后不吃亏!” 张氏先惊讶,随即大笑,对乳母说:“你看这个小人精,会算计得很!” 乳母拍马屁:“大娘子早慧,生的又美貌,将来定能嫁得贵婿!” 张氏听了更觉得舒畅。唯元夕郁郁,说了半天,还是没告诉我城中有哪些药铺,还不如去问阿翀了! 次日,步翀一来,元夕果然问道:“翀哥哥,城里哪家药铺最好?” 步翀惊奇,旋即想到元夕身体娇弱,前几日又吃药了,了然道:“百草堂最好。还有济生堂、和善堂什么的,不及这一家的好。” 元夕一听,完全没有精诚堂和草春堂的事,思忖会不会是后来的人改名避祸了,“这几家药铺的东家都是什么人?” “百草堂的东家姓徐,妹妹打听这个做什么?” 元夕心里失望,仍笑答:“听说行医施药是善事,妹妹想知道大善人是谁!” 步翀摸了摸元夕黄黄的头发,觉得这小娘子又聪慧又可人,比表妹们强多了。 元夕记挂锅里的荷叶鸡,“翀哥哥,元夕做了荷叶鸡,哥哥留下一起尝尝可好?” 步翀看着元夕殷殷的样子,不忍拒绝,笑着应了下来。元夕高兴地叫乳母把鸡端上来,自己洗净双手,用竹筷拆开鸡肉。步翀见惯家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表姊妹,赞道:“妹妹真是能干!” 乳母插话:“步大郎君有所不知,大娘子不到一岁就会自己用饭!这只鸡也是大娘子亲手洗净,用调料腌制的,奴婢就没见过世上有这么聪明的小娘子!” 元夕淡然道:“乳母过奖,这事情简单,给谁都是看一眼就会,不过是懒得做罢了!” 步翀早闻到荷香扑鼻,尝了一口,发觉入口鲜嫩。见元夕一脸求表扬的样子,赞道:“妹妹好手艺!这鸡肉鲜嫩又酥***福满楼的蒸鸡还要好!” 福满楼是江宁县最好的食肆,菜肴精致,这夸奖让元夕心花怒放。然而,很快元夕就开心不起来了,“阿翀哥哥,你不吃香菇?”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这股子味道,我始终吃不来。” “那,都给元夕吧。” 元夕用新长出的六颗小牙慢慢嚼着香菇,心里惊疑不定:换了个时空,怎么连前两世爱吃的东西都变了?还是我认错了人? 二人高兴,一只小鸡仔很快被吃干净。 步翀肚子鼓鼓地回家,晚食的时候,只能喝点汤水。陆氏奇道:“阿翀这是怎么的?要不,去请个坐堂医来瞧瞧?” 步翀笑答:“在周家尝了元夕做的荷叶鸡,因味道极好,不觉用多了些。” 陆氏笑道:“元夕才多大点的小人儿,怕是她母亲做的吧!” 步翀想起元夕认真拆开荷叶包的样子,露出笑容,“她能用剪子剪开荷叶包,用筷子搛鸡胸肉给我吃,比陆家表妹们都好!” 陆氏感到难以置信,正要细问,就听旁边阿蕤“哇”地一声哭起来,“大哥哥去吃好东西,不带上我!” 陆氏和步翀忍不住大笑。步翀许诺下次带他一起去周家,但不保证一定有好东西吃。 住在周家的元夕也因为吃多了不消化,晚上只喝了点汤。 张氏不豫,“生养你一场,没说先孝敬父母,倒让步家大郎先吃上,真没天理!” 元夕冒汗,仰着小脸陪笑,“头一回做,谁知道好不好?不如让他先尝尝,等做的好了再孝敬父母,岂不妥当!” 张氏展颜,“哎呦,哪来这许多弯弯绕的心思,你有这份孝心就行!” 元夕干笑。 乳母却大吃一惊,大娘子原本没有这意思,显然是为应付张氏随口说的,这话也没人教她,此女绝非常人,万万不能因她年纪小,而开罪了!自此,乳母对元夕恭敬起来。 江宁的夏天和三百年前的建康没什么不同,骄阳似火,似乎想燃烧整个大地。 元夕呆在屋里热得睡不着,胃口也不好,没几天就瘦下来了。 步翀见元夕多日没过来,便主动上门探望。见她神情萎靡,担忧问道:“妹妹哪里不好?可要去百草堂看看?” 元夕无精打采,“我热得晚上睡不着,要是能睡在水缸里就好了!” 张氏道:“这孩子娇气得很,冬天怕冷,夏天怕热,难伺候!” 步翀心疼道:“那怎么行?我母亲带了弟弟住到别院去了,要不妹妹跟着我一起去住些日子?” 张氏听了又感激又羞惭,一时无话。 元夕知道张氏家道中落,空有个士族的名声,陪嫁极少,没有避暑的地方可去,便道:“好呀!我想去玩,老呆在家里太闷,阿娘就答应元夕吧!” 步翀求之不得,当即许诺:“伯母放心,阿翀定会好好照顾元夕妹妹!” 张氏见元夕瘦了许多,疼爱女儿的心战胜颜面,尴尬点头,反复道谢。 次日一早,步翀早早来接元夕。周践也来相送,对步翀道:“实在冒昧,叨饶步夫人一家了!” 步翀拱手行礼,“不敢!” 元夕与父母道别,欢天喜地随步翀上车前往别院,却不知周践对张氏说:“步家大郎天资聪颖,在江宁名声极好,是个人才!可我家大娘子玲珑心肠,容貌上佳,理应有个更好的人家才是!” 张氏一心为女儿打算,“大娘子与阿翀青梅竹马,有什么不好?将来定能把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周践暗叹:纯属妇人之见!摇摇头,转身去了衙门。